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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这座城

    诺诺确实是地道的bj小妞儿,对这座城市她好像发自骨子里的熟识。

    这其实是座很有些陈旧的城,人走在国贸的街上倒有些岁月交错的恍惚感。

    诺诺领着师弟师妹在城里乱逛,让路明非从国贸的地下车库开上了她一辆从哥们那里借来的丰田汉兰达,相比那辆红色法拉利,这辆丰田只能算是最平民的玩具,不过胜在空间够大,师姐那位朋友对里面进行过改装,有单独的酒柜和制冰机,还有小型放映机。

    路明非开着车,诺诺和夏弥就从叮叮当当作响的酒柜里拿出来冰镇过的可乐,一边喝一边看两边的街景。

    离开城里最繁华的地带前,十字路口的四面八方都立着黑色方尖碑般的高楼,每一栋楼的表面都贴满了黑镜玻璃,cbd区的灯红酒绿就以这些高楼为界限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开了。

    “师兄,师兄,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夏弥在后座轻轻推路明非的座椅,小师妹偷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虎牙好像倒映着荧光,眼睛也倒映着荧光。

    路明非哼哼了两句,连自己都没听清在说什么。

    “敢说敢认敢作敢当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啊路明非,你不会把说出口的话当玩笑吧。”诺诺咕噜咕噜喝可乐然后打了一个饱嗝,在后视镜里冷笑着看路明非的眼睛。

    路明非打了个寒颤。

    “那个……”路社长有点抓耳挠腮,这和他想象中与夏弥的摊牌的场景委实算得上天差地别,诺诺就跟个夹在杨过和小龙女之间的神雕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她的存在感。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这样好像也还不错,至少缓解了杨过大侠与小龙女独处时的尴尬。

    路老板委实没有过和妹子处对象的经验,别说处对象这种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亲密双边关系,这厮连和女孩独处的机会都很少。

    两段时空加起来满打满算和路明非关系亲近点的女孩也就那么几个,譬如伊莎贝拉、譬如苏晓樯、譬如诺诺、譬如夏弥、譬如零、再譬如……

    想到最后那个名字,路明非的眼神暗淡了那么一瞬。

    这几个被用来举例的妹子其实都还不错,可路明非一直也没有要想过和她们发展更亲近的双边合作关系……其实也不是没有。路明非有些讪讪地想。他以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对江湖道义上的大嫂有非分之想,属实是很有些想要一亲诺诺的芳泽。

    不过那时候他这种人对恺撒加图索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人家甚至都没拿正眼来看过他,所以也就免了三刀六洞的惩罚。

    至于零和苏晓樯,路明非一向是拿这两位当哥们来看,不过一个是饭搭子类型的哥们儿,另一个是能让你无限蹭饭的哥们儿。而和伊莎贝拉之间的接触就完全是工作上的需要了,他俩相敬如宾,学院里虽然传出过不少绯闻,可谁也没正面回应过。

    这么想来路明非的几十年人生也颇有些失败,命运给他开了很多玩笑,爱他的女孩他不爱,他爱的女孩不爱他。这一次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做出了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可意外总是接踵而至。

    师妹的爱被赤裸裸地表达出来,比夏威夷九月份从海湾外向内席卷的浪还要汹涌,路老板简直没有还手之力,在自己那只小舢舨上跟个滑稽的健身演员似的扭动了一下腰杆就整个人栽入了爱情的汪洋。

    师姐从始至终长情的陪伴也让路老板的心底像冰川下暗流的汪洋那般悸动。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各种操蛋,相比之下爱而不得这种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今,路明非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夏弥、诺诺两个人相处,他一方面始终认为一个人的心就只有那么大,从始至终都只能装下一个爱的人。可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确实喜欢师妹,又确实对师姐仍旧怀揣着当初的憧憬。还有那个仍在等他的小怪兽。

    路明非看过很多有关时间线或者平行世界的理论与书籍,有些书上说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可能和另一个世界不同,就连你自己也已经不同。

    想来从命运的彼端回到今时,这种事情即便是小魔鬼也会感到不可思议。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某些东西能够改变因果,可即便因果被改变,也不该是表现为在某几个人主观观测中的时间回溯。

    好像唯有平行世界理论能够解释的通当前的现状,路明非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可他又好像并不是他自己认识的那个路明非了。

    无数个世界中有无数个路明非,有的路明非还是过去的衰仔,爱而不得;有的路明非和师姐走到了最后;还有的路明非说不定会和零和苏晓樯甚至和陈雯雯、柳淼淼之类的女孩走到一起。

    说不定某个世界中的路明非也没有在那个雨夜把自己藏在高天原的酒窖里,那样的路明非真的很棒,真的很勇敢,他豁出命去和赫尔佐格厮杀,从命运的洪流里带着自己的女孩逆流而上,后来也真的去了韩国在很大很大的海棠花树下一起吃草莓味和香草味的冰激凌。

    一万个世界就有一万个路明非,可在路明非看来哪一个自己都该是始终保留着某些特质的。

    那个特质是“如果他有机会跟许多女孩子发展,能不能保有那种认真地、小心翼翼地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会不会还为别人的痛苦感到难过,会不会为一个他真正在乎的人赌上命去”。

    今天的路明非很害怕,他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那种连自己都会讨厌的人。

    他始终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尼伯龙根计划强大了他的身体却没能让他的灵魂也跟着一起强大起来。

    如果当初在自由一日上他果断地推开了夏弥,或许一切都会不同,命运会回到应有的轨迹。如果在三峡夔门的摩尼亚赫号上,他坚定地回绝了师姐的爱,或者许以师姐的性格为不会时至今日仍那么默默地陪伴在他的身边。那样就好了,那样就只剩下绘梨衣了。

    如今那个怯懦的灵魂终究是让他付出了代价,这代价是让他失去了自己。

    这辆委实算不得豪车的丰田好像开得太快了,窗外的满眼灯火都成了倒映在眼眸中的剪影,路明非深深地出了口气。他确实想和夏弥说说话,但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该说到何处。

    “师兄你喜欢我,还说要和我在一起。”夏弥忽然说,开门见山,路明非握住方向盘的手抖了抖。

    这句话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不逊色于当初倚天屠龙记中周芷若对张无忌说“咱们从前曾有婚姻之约,我丈夫此刻却是命在垂危,加之今日我没伤你性命,旁人定然说我对你旧情犹存。若再邀你相助,天下英雄人人要骂我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张无忌急道“咱们只须问心无愧,旁人言语,理他作甚?”而周芷若却说出“倘若我问心有愧呢?”时,张无忌所遭受的冲击。

    周芷若那一句我问心有愧让张无忌接不上口,当时路明非看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问心有愧的到底该是谁。

    如今师妹的身体微微前倾,馨香撩拨心弦,说出的却不是少女矜持时的疑惑与欲拒还迎,而是表示“其实我们都知道答案”的陈述。

    她说师兄你喜欢我,那就是板上钉钉再无法收回的承诺。

    路明非静静地开车,空调运转的声音和车底轴承转动的声音汇聚,嗡嗡作响,倒让这车里的空间显得有点燥热又有点逼仄。

    诺诺自顾自地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可乐,气泡从冰块地表面浮出来然后在可乐里缓缓上升直到杯面砰一声炸裂地轻响在路明非的耳朵里却简直像是暴雷在轰鸣。

    “嗯。”路明非轻轻地回了一声。

    “那我们现在是情侣了。”

    “嗯。”路明非点点头,没有看后视镜里女孩的表情,他很害怕自己无意中看到诺诺沮丧的眼神,大家早都把话说开了,可路明非从来都是一个见不得别人沮丧的人。

    “那师兄你是不是现在还是想着那个日本黑道的上杉小姐,那个上杉绘梨衣。”

    “嗯。”路明非点点头承认了。没什么好不承认的,某种力量给了他改变这一切的机会,那他搭上这条命也没关系,他克服了很多东西承认自己喜欢夏弥,可他这样的男人都总有一个时候是要拼命的。

    路明非觉得下一次要拼命的时候应该是在东京了。

    夏弥大概是真的有点恼怒,气得直哼哼,像一只小猪,她忽然往前探出去一只手拧住路明非的腰肌软肉,然后狠狠旋转,“好啊你路明非,当着正牌女友的面想其他的花姑娘是吧,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好色胚子?”

    路明非疼得呲牙咧嘴,却只是沉默。

    他觉得自己欠绘梨衣很多,如果她不是和他一样重来一次的话这种歉疚感或许会减少一些,但她是和他、和诺诺一样从某个悲哀的命运中逆流而上回来的人。

    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东京,去找到她,告诉她其实她是个很乖的孩子,上一次那个叫sakurua的衰仔不愿意去和她一起离开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只是因为衰仔是个一无所有的废柴,衰仔害怕自己不能保护好绘梨衣,一切都是衰仔的错。

    夏弥的手松开了,可路明非意识到有什么东西照亮了这辆车的内壁,那是名为耶梦加得的君王在女孩的身体里苏醒,愤怒又骄傲的帝女正透过那双金色的眸子注视着他的后脑勺。

    但旋即这灿然的金色又消失了,“如果我说让你以后不要接触上杉绘梨衣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啊渣男。”能听出来夏弥声音很有些气愤,又有点可爱,不过路明非真的有在很认真地考虑这件事情,他过了很久才说,“不会,可有些东西是我欠她的,得还,为了这件事情我能豁出命去。”

    顿了顿他又说,“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心理学上说时间和距离都会让人对自己时常思念的某个人产生某种类似于喜欢或者爱的错觉,也许我并不是喜欢她,也许我只是愧疚,但我真的重新见到绘……她才知道。”

    夏弥脱掉自己的鹿皮高跟鞋,伸出纤细温润的脚来踹路明非的椅背。

    “你混蛋啊师兄!”夏弥呲牙咧嘴,“不过这样很好,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又怎么会喜欢你呢。”

    路明非对于夏弥的反应有些惊讶,终于看向后视镜愣愣地看了她几秒,“师妹你……这么大方?”

    “你忘了我是谁?我是耶梦加得欸。”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夏弥似乎忽然就有点自得起来,她哼哼着说,“人和龙的价值观不同,你喜欢谁都没关系,反正最后都会是喜欢我啊。”

    路明非愕然了,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诺诺。

    师姐的表情很奇怪,不像是沮丧,也不像是黯然失神什么的,倒像是在憋着笑。

    也许真的是尼伯龙根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夏弥现在和师姐真的形同姐妹,反正她俩关系很好,大概藏了很多女孩之间的秘密。

    “那师兄你喜欢师姐吗?”夏弥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后视镜里诺诺一直维持的矜持和冷淡忽然就破了防,脸颊上飞起一阵淡淡的红晕,扑在夏弥的身上去挠夏弥的咯吱窝,夏弥就咯咯咯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求饶。

    路明非有点摸不着头脑。

    “应该还是喜欢吧。”他如实说,反正就今天话已经说开了,路明非也不在意会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剥出来了。

    “反正我也不care,你也无论如何也要去找你的前任,那要不干脆先咱们三儿在一起得了。”夏弥笑吟吟地说。

    “呃,这样不好吧……有违人伦有违人伦……”

    后座忽然安静了,路明非正好奇地要看一眼,下一秒已经有一条胳膊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

    路明非满脸惊恐。

    “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玩这么花,还想尽享齐人之福啊你!”诺诺作势要往后面勒,同时恶狠狠地说,“什么叫有违人伦?如果不违背人伦路明非你他妈是不是还真想三个人在一起啊!”

    “没有没有,师姐饶我一命!”路明非怪叫。

    今夜好像好运气都站在他们这边,一路上都畅行无阻,所有的信号灯都在这辆破丰田面前乖乖变绿。

    夏弥和诺诺分别给楚子航和苏茜发了消息,互相约定了见面的地方,路明非一脚油门踩下去,晚风就从天窗吹进来,女孩们的发丝被撩起,像是随着波涛晃动的海藻。

    虽然路明非仍不知未来会是怎样。

    ——

    他们在城里绕来绕去,最后走出了二环又走出了三环,朝着近郊去,两边那些好像永远都不会熄灭的大厦终于渐渐变得稀疏了,有时候还能看到封闭球场,穿着球衣的男孩们挥洒汗水,他们每进一个球坐在球场边缘穿白裙子系马尾辫的女孩们就发出娇俏的欢呼,青春在五月的bj勃发,一切都是尚且很美好的样子。

    这时候起风了,月明星稀,如带的银色长河挂在地平线的上方,世界好像真的天圆地方一样,人与人拥挤着生活在牢笼般的城市里,天就是那个锅盖。

    这条越走越是像去夏弥家的路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走着走着他们遇到了跟着导航在路口等他们的苏茜和零,女孩们显然今天过得还不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然后又看到了开比亚迪的芬格尔,这厮一边开车一边吃烤鸡翅,还塞给夏弥和诺诺各一包。

    然后他们又遇到了楚子航和恺撒,这两位居然也穿着很是休闲,夏弥说师兄们刚才去了工人体育场,结果扑了个空。楚子航还是背着那个网球袋,恺撒居然有一把很有些古风谢意的折扇。

    诺诺带他们去的那家店居然是一家农家乐,有个池塘,饕客们最喜欢吃的就是从池塘里钓出来的烤鲈鱼,店家说非得自己钓不可,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根鱼竿。大概真有新手保护期这种东西,女孩们杆杆有货,男孩们却是十足的空军。

    这大概是今年、或者未来很长时间里最好的一天了,大家都聚在一起,在篝火的一旁竖起钓竿,女孩们凑在一起说些悄悄话,男孩们则把路明非围在中间挤眉弄眼。

    2010年的五月,路明非默念这个时间,他有种隐隐约约的猜想,或许今天之后,平静的生活就要离他远去了。

    “师妹。”路明非蹲在水泥浇筑的钓鱼台上,朝着篝火边和楚子航一起卖力烤着鸡翅的夏弥举起一罐啤酒。

    夏弥擦了擦额头的汗,鼻尖额头和脸颊都沾了黑色的碳灰,她抬起头来看向路明非。

    “明天我们去看看你哥哥吧,早上早点起来,我们去买点礼物。”

    夏弥的眼帘低垂着,睫毛在篝火的映照下颤抖,然后忽然抬头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好啊。”

    路明非心中一动,时间都好像在此刻静止,果真是妖精般的少女啊。

    明天就准备出发去日本了,头还是昏,还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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