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帮我接副校长,弗罗斯特加图索已确认死亡,庞贝加图索暂时失联,我,恺撒加图索,将以加图索家族临时家主、战时校董会临时成员的身份召开校董会议。”
沈海高速上那台伤痕累累像是被人丢进了切割机里走了一圈出来又重新上路的迈巴赫正将雪亮的车灯投向漆黑的雨幕。
喷发出火柱的富士山连着将数以万吨的火山灰带向天空,火山灰中的硫化物和二氧化碳与天上的云气结合落下淅淅沥沥黑色的酸水。
这台从合肥进入尼伯龙根又出现在东京的、在楚子航口中曾带他离开那个地狱的豪车在高速路上狂奔。
所有人都在逃离东京,车流汇聚起来像是发光的长河,高速公路上惟有恺撒和他的迈巴赫像是孤独的骑士那样一往无前地冲进那座正被海啸肆虐的城市。
油门到底,转速表在红线区里颤抖着跳动,恺撒的膝盖上卧着他的狄克推多和两把沙漠之鹰,瞳孔里漂浮着鬼火般的金色。
他操控着这台迈巴赫堪称疯狂的撞碎强劲的暴风,逆着身边那条发光的长河以超过两百公里的时速赶往那片最终的战场。
“抱歉,恺撒加图索,你的通讯已经被驳回。”生硬而冰冷的女声直接从迈巴赫的内置音响中传出,恺撒一愣,眉头微皱,“你是谁?你不是eva。”他冷冷地说。
“我是eva的表层人格诺玛,出于未知原因eva已永久下线。”女人冷冰冰地说。
恺撒心中微微发寒。
平时管理卡塞尔学院校务的人工智能正是诺玛,恺撒对这个始终能够充当你最坚实后盾的女孩有很深刻的印象。
她绝不应该是如此生硬的机器,而是如人类一样有灵魂的东西。
而且恺撒知道从内部能够让eva下线的人在整个卡塞尔学院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昂热校长,另一个是守夜人。
可不管是昂热还是副校长都不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蠢事,况且他们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这意味着那群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他们的手中掌握着不下于密党的资源,而坐拥的秘密足够颠覆整个世界。
帕西说他们是暗面的君主,而楚子航称那些人为……
死敌。
“按照血契会的战时条例,我的要求合理合规,你以什么理由驳回?”
短暂的沉默。
“庞贝加图索先生已确认正乘坐1000次快车从芝加哥火车站前往卡塞尔学院,15分钟前庞贝先生已经重新接手校董会成员的一切职责与义务。”诺玛说。
恺撒握紧方向盘的手指微微颤抖。
庞贝……
还活着?
难怪,难怪离开那个尼伯龙根的时候摘下面具的帕西提醒恺撒说他们的主人不会善罢甘休,冰下的恶鬼们已经得到了释放,他们就像是贪婪的猎犬正从四面八方赶向那片染血的战场。
——说来也真是奇怪,分明不久前他们还在拔刀相向,恨不能将对方用利剑撕成碎片,可忽然就攻守异形,镇守那座尼伯龙根的两个奥丁居然开始互相厮杀。
最终其中一个奥丁选择退去,而另一个奥丁则护送着恺撒开上那台停在路边的迈巴赫将重伤的昂热和楚子航带离了尼伯龙根。
离开之前恺撒当着奥丁的面将一枚嵌着猩红色晶体弹头的子弹填入沙漠之鹰的弹匣,在学院的体系中那东西被称为燃烧之血,是用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龙骨十字中溢散的精神元素所锻造的含有纯粹火元素的贤者之石晶体。
它不但能够杀死龙王,还能将一整座城市焚烧殆尽,纯粹而狂暴的火元素会,焚烧一切可燃的物质,造成类似于烛龙的效果。
恺撒将枪口对准那个将他们护送出来的奥丁,凝视那颗赤金色的煌煌龙瞳。
他说我原本以为我们最终会刀兵相向。
八足天马背上的奥丁一言不发,许久之后他摘下面具,下面居然是一张清秀但又有些狰狞的脸。
那是个金发的男孩,曾经是弗罗斯特的秘书,在档案中被称为终极兵器的帕西。
他撩开自己的额发,除了那只赤金色的龙瞳,另一只眼睛是冷冽的冰蓝色。
“我就是为你而生的,少爷。”帕西说。
恺撒冷冷地看着他,他问帕西说你知道多少。
帕西摇摇头说走卒只需要知道怎么挥刀就行了,他们不需要了解君王们的秘密。
帕西还说少爷你不知道不朽者真正的秘密,密党保存在冰窖中的只不过是数百年历史中庞大基数里的一小部分,为了应对命运中必将到来的终焉,每一个家族都为此准备了漫长的岁月他们坐拥各自的军队,加图索家族也不例外。
可是恺撒环视四周,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不朽者。那些号称能够在屠龙战场上抗衡纯血龙类的怪物并没有被庞贝或者弗罗斯特投送到今天东京的战场上,不管它们原本计划是用来对付谁的。
“庞贝先生告诉我说今年结束这个世界的格局将与过去大不相同,我们的家族会从欧洲的摄政王成为整个混血种世界中真正的领袖,最终我们都会成为一个国家发封王。而他的盟友会共享这个世界。”帕西说,
“我只知道那都是些潜藏在历史阴影中的暗面君主,却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可世界上所有曾忤逆他们的人都被无情的绞杀了,您的朋友也不会例外……他或许能够逃过一次两次,可庞贝先生的力量正在复苏,总有一天命运这东西会像是滔滔的洪流那样将他淹没。”
“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死路明非。”
“他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那些大人物的计划。”
“不久之前我还下令用天谴之剑系统中装载的六根附加了莱茵效果的天谴之剑轰炸了庞贝。”恺撒说,“记忆中上一个硬扛莱茵的家伙应该是一条叫李雾月的初代种,梅涅克卡塞尔用言灵莱茵正面命中了他,自那之后那条龙就彻底从历史中消失了。”
“也许少爷能杀死庞贝先生,那样的话他或许会很高兴。”帕西说,“可是计划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昂热和楚子航原本都应该死在尼伯龙根,只不过在庞贝先生与你之间我选择了你……那些不朽者却不会在面对路明非的时候选择背叛家主。”
——“我想知道我现在还能调动学院的多少资源?”恺撒沉声询问。
“很抱歉,三分钟前庞贝先生使用白卡修改了您的系统权限,现在开始您将无法再调动学院的任何资源,包括远程通讯。”诺玛说,
“鉴于您的权限条等级被调整,本次通讯将在三秒钟后结束,三,二,一……”
密集的电流杂音从内置音响中传出,恺撒狠狠地咬碎了叼在嘴里的烟蒂。
eva下线,昂热身受重伤无法行动,世界上最强大的屠龙世家加图索家族则早被龙类渗透成筛子,难以想象那些所谓暗面君主的势力有多么强大,他们或许早就如同蛇歧八家之于日本政府一样成为了卡塞尔学院相对应的影子社会。
既然已经确定庞贝确实是某位王座上的君主,那恺撒几乎可以预见很快校董会就会分崩离析,支持庞贝的人会得到财富、权利以及共同进入新时代的承诺,而那些反对他的人则会被驱逐出去最终渐渐脱离这场政治漩涡的中心。
或许不久之后针对路明非的通缉令就会被发布在学院的内部网络中,庞贝一定会掀起新一轮针对路明非的听证会,只不过这一次的听证会是早已经将结局预定的审判。
将类似暴血这样的禁忌技术使用的条件放宽只是自去年中下旬之后校董会以及各个屠龙世家暗中达成的共识,没有人将这个共识宣之于口。
这意味着亚伯拉罕血统契仍旧可以审判路明非,以他在战斗中展现出的龙化状态足够让那些守旧派将那家伙送上解剖台。
“喂,庞贝,你这个混蛋。”恺撒轻声地说,声音低沉表情却狰狞,黄金瞳熊熊燃烧,愤怒和坚决都写在瞳孔里,
“你可真不是一个合格的老爹,根本不了解你的儿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恺撒狠狠一巴掌拍在仪表台上,仪表台的下方立刻弹出一个红色的按钮。
他按下按钮,浓缩的氧化二氮涌入发动机,迈巴赫的尾管喷出冷蓝色的火焰,这台原本就快得像是风在旷野上吹的豪车居然再次加速,化作漆黑高速公路上的一道白色闪电。
路明非你这个傻逼可不要死得那么轻松啊……
你等着我,我他妈马上来给你撑腰。
迈巴赫风驰电挚,混着玄武岩小沙砾的黑雨噼里啪啦地敲到前挡风玻璃上,同时那张玻璃板子里映出恺撒自己的脸。
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所谓任谁都知道这男人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就是这种人,就是这种为了正义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的人。
他想路明非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背叛你,可你还是有个好兄弟能跟你同生共死的,哪怕最后一起被冰下的怪物撕成碎片。
想到这里恺撒忽然愣了一下,如果是楚子航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吧?
哪怕知道前面是千军万马,哪怕知道自己去了就是有死无生,可还是一往无前,可还是肆无忌惮,就为了给你那个被全世界背叛的兄弟守好后背,死在一起也觉得此生无憾。
只是你没有这样的好运了楚子航,这一次是我赢了,我救了你还不够,我他妈还要去救路明非了。
谁他妈都别挡我的路,谁挡我的路,我就杀死谁。
——
“哥哥,都是我的错……”康斯坦丁神情暗淡,他眼里像是噙着泪,脸上全是自责与羞愧。
路明非跌跌撞撞地从天空落下,巨大的龙翼收束在身后,然后缓缓隐入皮下。
他环视那些或是站在甲板上或是藏在餐厅中提着武器的混血种,脸上面无表情。
每一个人都在远远观望,每一个的人的脸上都是茫然与恐惧。
当赐予这个世界无限威压的八岐大蛇最终被杀死之后,拥有杀死八岐大蛇能力的路明非和绘梨衣就成为了他们眼中最大的威胁,更别说还有紧随在路明非身后那刚才还软萌、此刻却忽然金冠华裙神威俱足的妹子。
路明非抬起手,康斯坦丁紧紧闭着眼睛,可等了几秒钟也没有等到料想中的巴掌落下,反而是一只大手轻轻的揉着他的头发。
“没事,你尽力了。”路明非说。
他拽起康斯坦丁的右臂,看到那上面血肉翻起像是被几十把刀片割过的伤口。
伤口上的血肉在蠕动,可是并不愈合,就算是以龙王的恢复能力也需要花费极长的时间来自我修复。
那显然是死亡概念造成的伤害,绘梨衣的审判对康斯坦丁产生了作用。
绘梨衣应该是听到了赫尔佐格得意忘形之下对路明非说出的他唯一的弱点。
他说这个世界上唯有白王血裔能够通过尼伯龙根对被保护在其中由八岐大蛇与他自身所共同构成的茧造成威胁。
——这个世界上被命运所折磨的人何止路明非一个。
绘梨衣从不甘被命运所摆布,她也知道路明非维持那种状态大概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是绘梨衣怎么会愿意让她的骑士受到伤害,哪怕是怯懦的小猫也会因为被夺走喜欢的玩具而愤怒地对你露出牙齿,况且绘梨衣并非小猫而路明非也并非玩具。
她等了那么多年,那么多的彷徨那么多的畏惧那么多日日夜夜难以自拔的噩梦,就是为了等到男人再找到她,只要他对她说一句你跟我走吧绘梨衣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跟他离开源氏重工,去北海道去梅津寺町去每一个他们能想到的地方。
绘梨衣一直知道自己的生命早就进入了倒计时,所以她很珍惜这段时光。
她的骑士为她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她很开心,因为她能陪在路明非身边很长很长时间了。
可是赫尔佐格……
你为什么总是要从我们的身边夺走我们珍视的东西呢,你真的……
不怕死吗?!
——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小小的女孩背对着路明非,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红色的长发搭在肩上。
路明非放轻了自己的脚步,他从身后环抱住头角峥嵘的女孩,感受到长裙下无法完全收回的锋利的鳞片因为肌肉收缩而竖起割伤他的血肉。
被揽住的时候绘梨衣全身都抖了一下,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低低的啜泣着。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路明非语无伦次地说,他忽然就伤心起来,他想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他摸到女孩的脚踝和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鳞,她的体温高得吓人,甚至在退出龙化的路明非手上烫出水泡。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们……”
绘梨衣忽然抬起头,那双恶鬼般璀璨的黄金瞳中倒映出路明非的脸。
女孩的脸颊上同样布满鳞片,如一条雌龙那样狰狞可怖,眼角流淌的泪水滚落在鳞片之间,被高温蒸发成白色的汽。
她低低的吼叫着,似乎又害怕自己这副样子出现在路明非的眼前,小兽般惊惶地将头重新埋进双膝之间。(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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