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不过是你们女真人叛乱的借口。”斡特剌轻夹马腹,驱马小转半圈,侧身望着女真骑兵:“阿骨打,既然我说服不了你,你也劝降不了我,那咱们只有战场上见高下,拼个胜负了。”
双方骑兵列阵,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不远处的小丘上现出四匹战马,马上二女二男静静注视着场间形势,正是由千里之外的江南赶至东北的楚平生、木婉清、巫行云与游坦之。
木婉清说道:“辽国这些人……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在楚平生眼中,女真人是女真人,契丹人是契丹人,但是对于木婉清这种长期生活在大理的女流之辈来讲,过了河北都是辽人。
“耶律延禧登基不久,根基未稳,辽廷因为萧峰是否有罪的问题争执不休,耶律重元的党羽趁机发难,指责是他招惹了我,从而导致耶律洪基被擒至汉地诛杀,此时耶律延禧最大的心思是追责耶律乙辛的党羽,为其父母一干人等翻案来树立自己的威望和泄愤,本着拉一派打一派的想法,擒住耶律重元的萧峰在朝中根基太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若没有萧峰,耶律洪基搞不好已经被他叔叔杀了,这帝位更不可能落到耶律延禧头上,按理说,他应该感恩萧峰才对,为什么还要迫害他?”
“皇家之事,子逼父退,手足相残多正常,耶律延禧这么做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牺牲一个毫无用处的萧峰来换取政治上的平稳过渡,这个买卖十分划算,你以为我们一路走来,坊间流传的‘萧峰擒拿耶律重元,有功大辽,但他私带骑兵南下,结怨宋地高人,致使辽皇落得叔父一般下场’这种传言是谁放出的?十有八九就是来自宫里授意,再由懂事的朝臣操办。”
“放着爷爷的仇不报在朝中搞清洗,那个耶律延禧就不怕臣民指责他忘本么?”
“他怎么忘本了?让可靠的将领去雁门关外转一圈,吓得宋军龟缩在城防后面不敢应战,皇帝陛下爱民如子,不忍看到士兵强攻敌军造成伤亡,忍着仇恨与悲痛,命令暂时撤军,明年再战,便是对朝臣和子民的交代,相信很多人会感激涕零吧。”
“那雁门关的守军可真够窝囊的。”
“一出戏罢了。”
“一出戏?”
“辽皇做做样子,宋朝这边也不希望辽人为给耶律洪基复仇团结一心,就坐山观虎斗,看辽廷的主战与主和派内耗不好么?”
“这……这也太……”木婉清摇头叹息,震惊于时局的复杂,更震惊于人性的复杂:“可是这些女真人为什么在这时候造反呢?”
“完颜阿骨打与萧峰关系很好,阿朱接到萧绰后人报信,知道辽廷要对失去武功的萧峰不利,便带人连夜北上,求助于女真人。”
说起这件事,楚平生其实挺不爽的,剧情里萧峰是带阿紫去关外治伤时与完颜阿骨打认识的,这里阿紫做了他的便宜女儿,结果那两人还是相遇结交了。
“本来女真人就不满辽廷的压榨,暗暗积蓄实力,此时新皇登基,朝局不稳,正是叛乱的好机会,何况萧峰在辽军中威望不低,还是有一群人同情他的遭遇的,女真人刚好可以利用这个因素。”
巫行云说道:“所以那萧峰就是个祸害,走哪儿哪儿乱是么。”
“不。”楚平生咧嘴一笑:“他不能跟我比。”
话罢突然一拍马屁股,胯下白马四蹄攒动,朝着女真骑兵方阵驰骋而去。
不只木婉清对他的话深表赞同,游坦之亦是轻轻点头。
完颜阿骨打将萧峰接到女真族大帐,吃饭的时候说什么好兄弟,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日后我一定助你砍了空虚和尚的脑袋,这话不知怎得传入正主耳中,这不,师父便由江南一路北上,出关至此,杀女真人来了。
这也太……残暴了。
他们哪里知道,空虚大师向来慈悲为怀,但是在面对女真鞑子的时候,多少带点个人好恶。
另一边,斡特剌与阿骨打在阵前叫骂一通,正要吩咐手下将领带队冲锋,一位偏将指着西方说道:“将军,你看!”
斡特剌勒马转头,极力远眺,就见青黄漫野的草地上,一匹全无杂色的白马踏风而行,雪亮的银鞍上坐有一人,阳光微微一晃,反射出亮眼的光,竟是个和尚。
“快看,他……他朝女真骑兵方阵冲过去了。”
不只斡特剌看到了白马与白马上的和尚,下面的游骑兵们也看到了。
来人是谁?
战场冲阵?
他想干什么?
辽军骑兵一头雾水。
女真人同样一脸懵逼,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白马溅草扬尘,快速逼近,他们在马背上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单枪匹马冲骑兵方阵的。
被冲上来的偏将围在中间的完颜阿骨打看得更仔细。随风飞举的僧袍,一颠一颠的蜜蜡佛珠,虽是个和尚,虽只一骑,但是从目光到身周缭绕的煞气,都让他心惊肉跳,蓦地想起一个人。
“放箭,放箭!速速放箭!”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骑兵,完颜阿骨打一声令下,在铮铮的弓弦震响中,一支又一支利箭飞射而去。
完颜阿骨打麾下都是女真骑兵里的精锐,骑射能力自然没话说,虽说目标只是一人,但是箭矢的准头不差,数百支箭宛如一道极速变窄的弧线,刺向白马和骑士,这一刻,似乎连天光都被箭雨遮蔽。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天塌了。
六钧强弓射出的利箭,即使身披重甲的辽铁林军或是西夏铁鹞子,都不见得能全身而退,可是到了白马与和尚这里,箭矢似乎遇到一股无形气墙,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下来,并在白马三尺外失去速度,哗啦啦坠地。
这一幕说起来很慢,其实极快,数百支箭矢随着奔腾的白马落地,又被马蹄踏破,碎片铺了一路。
“保护统帅。”
眼见来人强弓难伤,一名偏将赶紧下令重骑冲锋,同时保护完颜阿骨打退至战阵后方。
轰隆隆。
伴着震耳欲聋的蹄声,一匹匹身披锁子甲的战马在同样身着全铠的士兵催促下冲向对面的单人独骑,那一杆杆马枪尖锐锋利,杀气逼人。
即使这个年代的女真族还未出现铁浮图兵种,但这重甲骑兵的声势已经不差辽国铁林军。
那白马无护具,那和尚也无甲胄,面对奔腾而至的重甲骑兵却只是微屈手指,挂于银鞍下的两把长剑疏忽出鞘,一黑一白,带着无数剑芒,于白马前后一丈迅速旋转,快到只剩一片圆环分布的光影。
咔嚓!
嘶聿聿……
噗通,噗通。
啊……
人的惨叫,马的悲鸣,铁具的绝响,在扬尘与血雨中此起彼伏。
一道寒光、两道寒光、三道寒光……
如喷泉般的鲜血遮蔽阳光,破碎的马铠与断裂的长枪四散,惨叫声此起彼伏,分不清眼前掠过的是人的断臂还是马的断蹄,亦或是碰撞挤压出的内脏。
“魔……魔鬼,他是魔鬼……”
前方绞肉机般的惨烈景象吓破了后方阵列女真人的胆子,重甲骑兵的冲锋从来都是教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此时面对那个杀意冲天,胯下白马几乎变成红马的和尚,却像是送到屠夫家门口的野鸡。
不仅人害怕,马也出现受惊难控的情况,咴儿咴儿长嘶,骑士不断用鞭去抽,试图稳住局面,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战阵逐渐走样变形,士气近乎归零。
对面的辽军骑兵看到这一幕,无不心跳加速,浑身恶寒,一遍一遍地问自己那和尚还是人吗?
“将军,我们要不要……”
一名偏将在斡特剌耳畔小声问道。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敢有擅动者斩立决!”
斡特剌强压内心恐惧,尽可能地让声音保持平静,他知道偏将想干什么,可是如果对面骑跨血马的和尚真是联想到的那个人,对方既然敢动手,就肯定有将战场所有人杀绝的能力。
近五百人的重甲骑兵,不到盏茶时间死了个七七八八,关键是场面极其惨烈,哪怕是完颜阿骨打这种杀人如麻的家伙,心里也只剩一个“怕”字,更意识到自己酒后的一句话惹来了怎样的怪物。
“撤退,散开,撤退!”
他朝天大吼两遍,拨马转头,向北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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