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名持剑道姑夹道,杀机如芒,中间站一名三十多岁女子,体态丰腴,媚态撩人,试图喝阻步步登山的楚平生。
“你是何人?”
山风送来不疾不徐的应答:“林青。”
领头的道姑表情愈凝重:“你就是那个大闹陵州城的林探花?”
看来清城山的人并不像黄瓜认为那般,两耳不闻山外事,一心闭门滚床单。
“不错。”
“站住。”
“……”
“我让你站住!”
楚平生没动,依旧朝上走,十八名道姑齐声娇叱,将三人团团围住,夕阳映照剑身,寒意逼人。
“站住也可以,吴灵素抓了林家人,叫他下来见我。”
道姑居高临下看着始终负手,毫无杀机凶意的他:“清城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这样吧,你去告诉他,我用北椋的二郡主跟他换,他把林萧给我,我把徐渭熊给他。上阴学宫的希望,胭脂榜副榜榜首,身价可比林萧高多了。”楚平生接过黑绳一拉,徐渭熊顿时扑倒在被山中雾气浸湿的台阶上,一脸痛苦的样子叫人心疼。
“这个混蛋……”
徐凤年怎么也没想到,林青会这么玩儿,徐渭熊在梧桐苑,只是遭受虐待。一旦落入吴灵素手里,身子必然被糟蹋。
他提刀就冲,被李淳罡剑指点中足三里,抬脚一压,按在柔软的坐垫上,无法行动,只能粗喘挣扎。
“先别急,看看再说。”
轰隆隆。
轰隆隆。
宁峨眉一身黑甲,骑跨黑马,提着那杆八十多斤的黑色大戟,带上百名白马义从列阵阶前,皆提枪向上,寂静无言,夕阳照在剑身色清如水,照在枪尖凛冽如冰,叫人胆寒。
为首道姑搞不明白他们的关系,徐凤年用徐骁的名头压清城山放人,如今林青上门,却要用徐渭熊做交易,清城山这边还没给出反应,那位手持大戟的将领已经带人阻住林青退路,这是要配合她们的神绡剑阵前后夹击吗?
“这个买卖我做了。”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由清城山山门那边传来,阶前骑兵,阶上道姑齐循声看去,一个身穿青色道衣,两鬓垂白,头插金簪的男子带着个年约十五六岁,布衣长裤,神色恍惚的女孩儿顺阶下行,两边的道姑口称掌门真人,左右分开,任他走到楚平生面前。
“贫道清城山吴灵素,林探花,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姑娘?”
“没错,是她。”
吴灵素按着林萧的肩膀说道:“既如此,那就交换人质吧,让你后面那个穿黄裙的丫鬟把徐家二小姐送过来。”
楚平生呵呵一笑:“吴灵素,我听说你精通房中秘术,只要漂亮姑娘落到你的手里,没有不乖乖就范,言听计从的。正是依靠这般手段,你才在赵淳那里混到一个清城王的爵位,毕竟离阳灭六国,领土抢到手软,军队进献离阳皇室的各国妃嫔也不在少数。”
他没有松开牵着绳子的手,伸出另一只手,黄裙丫鬟在身上掏摸半天,才从后腰抽出一个不知道过了多少手的拨浪鼓放到他的掌心。
咚咚咚,咚咚咚。
拨浪鼓转动,两个弹丸敲打发白的鼓皮,沉闷的声响漫过石阶,向上,向下,向左,向右,音波笼罩青山。簌簌簌簌,还没南下的莺燕摇摇晃摇一头栽落,夹道的道姑相继丢剑,两手扶额左摇右晃,有两个失衡跌倒,骨碌碌滚下石阶。宁峨眉与他的铁血骑兵也好不到哪里去,长枪纷纷坠地,战马疯狂摇头,最终承受不住沿路狂奔,有的骑士趴在马背高声狂呼,有的摔倒在地,还有被马镫勾住一路拖行的可怜虫,阶上道姑阶下骑士,刚才多么有声势,现在就多么狼狈,只有两辆马车岿然不动。
吴灵素弯了腰,垂及胸口的白发不断在眼前晃,两条变四条,四条变八条,越变越多,他下意识去掐林萧的脖子,这一抓才发现人早没了。
咔!
旁边刻有公侯下马字样的御赐石碑裂开,上半截沿斜纹缓缓下沉,吴灵素就觉身子一轻,视界上下晃动弹跳,眼前景物开始翻滚,直至滚落山脚,撞在宁峨眉的脚踝停住,才意识到脑袋已经和身体分家。
为什么?身为一个半步指玄高手,为什么死得这样简单?
他可是朝廷正式册封的清城王,雍州境内最有地位的人,为什么死得这样简单!
楚平生停止摇鼓,一指点中林萧眉心,少女的眼睛挑了挑,瘫软在地,他把人托起,轻轻一拍便跨越数丈距离,飘落到座驾旁边青石路面,赵凤雅在苏绣窗布后面瞧见,急忙下车,在老徐的帮助下将人转移进车厢。
黄瓜接住主子丢来的拨浪鼓,看看手牵徐渭熊拾阶而上的探花郎,学着他刚才的节奏晃了晃武当山下杂货摊十文一个的小玩意儿,发现屁用没有,反赚数道愤恨目光,赶紧往后腰一插,狂追前方二人,过山门时啊得一声沉下去,很快又爬起来,消失在长阶拐角。
直到这时,童心真经的效果方才消失,趴在石阶上的道姑纷纷起身,看着吴灵素的无头尸体不知该做些什么。
徐凤年很开心,很兴奋,李义山要他见机行事,最好激化林青和朝廷的矛盾,如今略施小计,林青便落入他的圈套,剑斩御赐石碑,砍了一位王爷的头,赵家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还能像对陵州城发生的事那样不闻不问假装不知道么?为了皇族威望,也要将林青碎尸万段,以儆效尤。
凤字营的人伤了一些,好在没有死人,对比收获,这点损失可以接受。
李玉斧搞不懂,林青把吴灵素杀了,平安救下林萧,还继续登山做什么?徐凤年担心小雀儿的安危,吩咐宁峨眉统计战损,照顾伤员,他与戴上帏帽的李淳罡前往青羊宫。
……
吴灵素封爵清城王,又立神绡派,附近山民尊称老神仙,可这青羊宫的香火实在一般,比龙虎山远远不如,因受朝廷打压一蹶不振的武当山也比它热闹得多。不过毕竟是一位王爷的地盘,青羊宫还是很气派的,红墙黛瓦,庭院幽深,有曲水环绕,有巷道纵横,如无门徒引领,普通人硬闯青羊宫,最终结果只能是迷失方向,被一条又一条死路搞到精神崩溃。
楚平生并不意外山顶有此部署,吴灵素这个清城王其实很水,青羊宫真正的主人是吴灵素的老婆赵玉台,真实身份是北椋王妃吴素的剑侍,她嫁到清城山源于李义山的布局,一来麻痹离阳皇室,二来帮北椋守住这片安全区,万一北椋在与北莽的战斗中失利,徐骁还可率军退守雍州,将易守难攻的清城山作为新的大本营。
托黄药师的福,也托鲁妙子的福,楚平生对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还是有一定研究的,依循五行生克与七十二候历法规律,不一会儿便带着转到头晕恶心的黄瓜和自认为当世才女,星象历法,命理占卜无一不精也被搞得一脸茫然的徐家二郡主抵达青羊宫主殿后方种着两株银杏树的院落。
咻,秋风拂过,一片边缘发黄,中间还绿的银杏叶落在不知道谁用枯枝拼凑的小马轮廓上,盖住马头。
吱呀。
正房门从里面推开,一个穿蓝色罩衫,手提银鞘宝剑的疤面妇人走出,看到楚平生二话不说,抽剑在手,夕阳照在剑锋反耀强光,刺得人眼生疼。赵玉台瞬间劈出一十八剑,五尺剑气横九竖九,如棋路,如渔网,射向院中一男二女。
“徐渭熊果然是自作多情啊。”
楚平生单掌平推,五根手指六脉神剑,剑气轮转,将赵玉台用剑劈出的纵横剑网搅得粉碎,向前一推,六道剑气向前迸射。赵玉台忙舞宝剑抵挡,寒光森森,剑气浩荡,只退三步便将六道剑气尽数封住。至此守势用尽,一口丹田气散,宝剑叮地一声,然后是刺耳到叫人崩溃的尖啸,他竟徒手握剑,指甲刮过剑体,火星飞溅,划出一道深深的凹痕,中间锻造纹最密集处咔嚓两断,一记手刀笔直刺入她的胸口,戳碎胸骨,自后背穿出。
哗啦。
血喷了一地,
哗啦。
哗啦。
一团又一团血水在地面散开。
“大……大金刚圆满,佛门天人……”
她是上一代吴家剑冢剑侍,实力不比剑九黄差多少的女剑客,随身佩剑神霄名声不显,却并不逊色所谓的的天下十大名剑,只比后山的大凉龙雀低一等,在真气灌注的情况下硬是被敌人以手刀斩断,可知对手肉身之力强大到什么水平。
“低了。”
楚平生抽出手刀,甩掉上面的鲜血,流风一卷就像被水冲洗过,滴红不染。
赵玉台直挺挺倒下去,死不瞑目,手里紧紧抓着半截神霄。她接到了李义山的矛隼传书,知道北椋徐家惹到一个十分强大的魔头,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魔头来到名义上与北椋王、靖安王毫无瓜葛的清城山,吴灵素把人送去不够,竟还杀上青羊宫,破了太霄阵,送她归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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