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剑叶石同样被笑声吸引。【】顺着笑声,他转头来回扫视着人群,发现有张笑脸似乎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定睛一看,剑叶石发现一张精致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这面庞可以说是精美无比,方才那些环绕自己的女子虽说也算面容姣好,可与这张面庞相比却只能算‘庸脂俗粉’。而这张面庞下的优美身段所展现出的气质更是超然,仿佛与整座小婉楼格格不入。说来也怪,就算是再绝美的女子放在眼前,剑叶石也自认有定力不去多看,可面对这张面庞,剑叶石竟然有种难以自拔的感觉,仿佛这张面庞是一本无上绝顶的剑谱,任怎么看也看不够。
那女子见有人看着自己,娇羞地一笑。这笑容绽放在剑叶石眼中,使得他眼神不知不觉地迷离起来,充斥着贪婪之光。
杜统领同样转头望去,同样被女子的容颜所震惊。他高高举起的拳头慢慢放下,脸上瞬间堆满笑意,双目中淫邪之光大盛。
那女子见二人都看着自己,便从座位上起身优雅地向二人走来。被这女子的光芒所刺,女子所经之处人群自然分立两旁为其让道。
见女子笑着向自己走来,杜统领心中一阵瘙痒,心想如此尤物若能压于身下,就算死了也值啊!
杜统领毕竟是风月场的老手,他指了指剑叶石,笑道:“美人儿,这是你相好的?”
“这死鬼日日来此找奴家寻欢,不想今日却急匆匆地往楼上走,定然是有了新欢……”
女子似嗔似怨地回答道,虽然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但她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楼里看客的耳中。
杜统领听后心中更加激动,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渴望,嘴上也迫不及待地开始聊骚起来。他说道:“美人儿,那你跟着本大爷,爷绝对不亏待你。”
那女子掩口嗔怪道:“可这位大爷,奴家咽不下这口气。”
杜统领眼中精光四射,他原本就想拿剑叶石出气,现在又能搏美人欢心,这等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美人儿你好好看着,爷这就为你出这口气!”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当着众人毫不遮掩地调笑着。
而另一边,剑叶石的注意力至始至终都在那名女子身上——那名女子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怨仿佛都有魔力一般,叫人无法自拔,好似整个魂都深陷其中。幸亏剑叶石勤于修心,强大的定力让他在这中恍惚的感觉中拼力挣扎,加之剑客天生敏锐的第六感让他内心深处隐隐觉察——
这件事不简单!这名女子不简单!
剑叶石强自定了定心神,将注意力从那面孔中挣脱出,他深吸一口气,呼吸顿时变得有些急促,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梦,四肢也有些乏力。而就在此时,杜统领的拳头再一次扬起,狠狠地向剑叶石砸去。
剑叶石低头看向那挥来的一拳,虽然这人是惊蛰境的修行者,可在剑叶石面前,又与孩童有何区别?旁人看来刚劲有力的一拳,在他眼中不过是雨点般柔弱。
面对毫无威胁的拳头,剑叶石本能地抬起手掌,欲将这一拳接在掌中。可当他抬手的那一刻,他忽然敏锐地感受到一丝异样——确切地说是一种不祥!
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泰山压顶般袭来。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有些错愕甚至有些惊慌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原本平淡无奇的一拳此刻每靠近自己一寸,其威势便暴增万丈!起初如一道惊雷,随后如狂风骤雨,而后万道电闪不绝于目、万声雷鸣不绝于耳,最后如大坝决堤,洪水猛兽般向自己迸涌而来,浪高若大厦、飞速如猛虎,势不可挡!
这一拳若砸自己身上,恐怕要魂飞魄散吧?
剑叶石瞳孔急剧收缩,他立刻反应过来,将全身的力量汇于双腿,将毕生所炼化的天地之息凝于双足——
逃!对,就是逃!
此刻剑叶石只想逃离这股浩瀚恐怖的威势。
然而,这一拳所容纳的力量太过浩大、太过迅猛,纵使修为高如剑叶石,面对这一拳也逃之不及。
难道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在此千钧一发的关头,剑叶石的脑海中竟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一拳太强大、太猛烈、太迅速!面对如此一拳,自己就像是一个面对猛虎的凡人,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遍布全身。
剑叶石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那一拳降临于自己身上——既然躲不开,那就好好感受这一拳的力量吧
拳头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三尺、两尺、一尺、半尺、一寸……
剑叶石清晰地感受着拳头所带来的冲击,是如此的近在咫尺,又是如此的浩瀚无垠
这才是力量啊!剑叶石感受着这股无穷的威力,他的内心已彻底放弃抵抗……
忽然,一只枯瘦的手一把抓住剑叶石的胳膊,就在那一拳将要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电不及瞑目之速将他硬生生地拉到一边、将他拉出那块生死区域。
剑叶石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开那股力量所冲击的区域——不偏不倚、不多不少,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是绝对安全的——可若是再往前一丝一毫,那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自己得救了?谁?谁救了自己?
剑叶石猛地反应过来,他抬头惊奇地发现,此刻师父已取代自己的位置,正处于那股威势的正中央!
此刻,折鹤兰伛偻的身躯显得无比的渺小。他原本就瘦弱,在面对这巨浪滔天的威势,就像一支即将凋谢的花朵,在狂风暴雨中孤立,而周围电闪雷鸣,几乎随时能将这朵孤零零的小花连根吹起
周围看热闹的人似乎也被这股威势所波及,所踩之地剧烈颤动起来,几欲跌倒在地。众人赶忙伸手抓住身边一切可能抓住的固定物,有些醉意尚在的客人则直接摔倒在地。
‘漩涡中’折鹤兰努力稳住身躯,他以掌为剑双手合十,天地之息聚于掌缘将这股威势硬生生地劈开,留出一条缝隙般的栖身之地,像是猛浪湍流间的石头、像是汪洋大海中的孤舟,虽不大,但却足以让自己立足于此——可饶是如此,这股威势所带来的力量终究是推着折鹤兰后移半寸,甚至他的脚都已踩入地下半分,但唯有如此,他才能勉力挡住这惊天一拳。
地动山摇、山崩地裂!
好在,这股威势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刻还如此声势浩大,后一刻便风平浪静。
感受到重新恢复平静后,众人纷纷从地上爬起,这一动静来得太过突然,众人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可当他们站起身,拍拍衣裤上的灰尘、重新整理好发冠后,惊人的一幕让展现在众人眼中——先前完完整整的小婉楼此时突然少了‘一面’,将楼内的一切都暴露在外面。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老者身后的整个楼面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窟窿’,几乎将整个楼面覆盖。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如同天灾过后一般!而小楼顶上,被震坏的装置残吊悬空,地下断木残屑遍布,周边的路摊亦是一片狼藉。残破不堪的小楼将街道硬生生地劈成两半,此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幢小楼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形态存在于街上,原本秀气精美的它此刻却狼狈不堪,像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出现在一群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中,如此突兀、如此的格格不入。
至于杜统领?他只感觉自己的体内快炸了,好像所有的内脏都裂开,烂成一团。
杜统领努力地扭动着脖子、艰难地转过身子,鲜血不停地从口中冒出。可他却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阻止鲜血从五脏六腑中流出,甚至连擦拭都顾及不上。
杜统领眼神尽是难以置信,他用尽平生最后一丝生气,极其吃力地想吐出几个字,可这几个字刚到嘴边,便化作一团血雾喷涌而出,最后整个身子忽然瘫垮在地。或许是体内经脉寸断,他连死前最后的抽搐都没有,就这样烂泥一般地死去。
遮挡在二人之间的肉体已经倒下,女子与老者此时四目相对,不再有任何阻碍。
女子依旧笑容满面,仿佛面前这片狼藉与自己丝毫没有关系,在她眼中只有这个略显狼狈的小老头。看着他凌乱的胡须,女子眼神中甚至多了些许挑衅之意。
折鹤兰双手依旧合十,弓步迎着面前的女子。面对调笑之意满满的女子,他突然也笑了起来。
似乎被折鹤兰的笑容所感染,女子缓缓地将右拳收回,洁白光滑的手臂重新藏回红艳的衣袖中。
见女子收拳,折鹤兰同样放下双手。他站直身子,虽平日里总习惯驼着背,但此时他却挺直腰杆、将头颅微微昂起,放射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与面前女子所释放出居高临下的气势针锋相对,丝毫不愿相让。
折鹤兰率先打破沉默,道:“好霸道的拳法。”
阁主微微一福,彬彬有礼地回答道:“堂主过奖了。”
折鹤兰微微皱眉,不满地说道:“阁主来便来了,何故将我这最值钱的楼弄坏?”
“堂主富甲一方,区区小楼怎会放在心上?”
折鹤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此处已不适合攀谈,若不嫌弃,请阁主移步草堂。”
“请吧”,阁主同样伸出右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而后率先走出残破不堪的小婉楼。
见阁主离开,折鹤兰转身对躺在地上的老鸨子说道:“明儿赶紧喊人将楼子修复吧,这钱嘛硕亲王会想办法”
说罢,折鹤兰便不再理会依旧瑟瑟发抖的老鸨子,带着剑叶石转身离开。
两辆马车相继在草堂门口停下。
阁主从马车上下来迈入堂中,刚踏入这座小院,她便被院中的万紫千红所吸引。阁主快步走到这些花旁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摸起来。
“那楼子毁了便毁了,若阁主再将老花农的花折断,那就莫怪我下逐客令了。”
折鹤兰冷漠而又不失礼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阁主将手收回,回过身笑着说道:“这些花儿美艳无比,本阁见了喜爱都来不及,怎舍得折断?”
折鹤兰不再理会,甩了甩衣袖径直走向正堂走去。
见老花农离去,阁主有些不舍地离开花丛,跟着折鹤兰走入正堂,与他一同进入的,还有同行的文和公子。
来到客厅后,折鹤兰端起茶壶往盏中倒了一杯茶独自饮下,并未给两位‘客人’沏茶。见主人似乎不是很待见自己,阁主也不自讨没趣,开门见山地直切主题。她说道——
“长安之行,堂主有何见得?”
一饮而尽后,他并未回答阁主的问题,而是指着她身后的男装女子问到:“这位是”
文和公子上前半步,站在阁主身后半尺之地微微一躬身,道:“回堂主的话,在下不过是阁主身边一随从。”
折鹤兰轻轻一笑,道:“听闻芸月阁出了位善谋之士,人称‘未出芸月而知天下大势’的文和公子,竟想必就是阁下吧。”
文和公子微微一笑,道:“堂主过奖。”
“此去长安,公子有几成把握?”
“不足一成。”
“既然不足一成,那你我为何还要前去?”
“因为堂主……必须去!”
“哼,我若不去那又如何?”
文和公子自信一笑,道:“堂主别忘了,您终究有老的一天,而姓叶的那个孤儿,终究有成长的一天,倘若那一天真的到来,那堂主您失去的,可不仅仅是安稳与自由了……”
折鹤兰陷入沉默,心道文和公子果然有些能耐,不光对大势分析到位,对人心的洞察也敏锐无比。
的确,这个念头一直深藏于折鹤兰心底——除了安稳与自由,那便是将草堂传承下去!人要做到无欲无求谈何容易?折鹤兰对权利与地位不感兴趣,对皇宫的勾心斗角嗤之以鼻,金钱他不缺、修为他也很难再进一步……那他能追求的,就只有所谓的‘流芳百世’——若草堂的香火能世世代代地流传下去,那就是他毕生唯一的心愿。
如果真到了自己老去的那一天,那个孤儿带着怒火与怨恨回来,自己该何去何从?草堂又该何去何从?
文和公子带着笑意看着折鹤兰,似乎洞察出他内心的纠结。对于说服折鹤兰,她已十拿九稳,能来小婉楼相见便已表明了草堂的态度,事到如今折鹤兰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态度以及一份周密的计划——
毕竟他们要去做的,是惊动整个中原的大事!
他们面对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若不能说服折鹤兰,他又怎会与自己联手?即便联手,若没有必死的决心与周密的计划,这只老狐狸又怎会与自己前去?
见折鹤兰似乎还有些犹豫,文和公子略带诱惑地向折鹤兰说道:“若您下不去手,在下可替您将那个孤儿除去……”
将那个孤儿除去?
这句话不停地在折鹤兰脑海中盘旋回荡,令他陷入恍惚。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那张缠绕他大半辈子的稚嫩面庞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让他迷离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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