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平本在和知唐腻歪,没想到太后竟突然跑到自己这儿来,这种事情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oweiwenxuan在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后,英平连忙来到太后面前请安。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
“快起来吧!”
太后也没有拘泥于礼节,亲热地让英平起身,同时他还不忘抬抬手,示意英平身后的知唐也不要多礼。
太后忽然来这么一出搞得英平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要知道平日里太后对自己向来是冷言冷语,对知唐也同样是视而不见,今日如此态度可谓与往日判若两人。
英平小心翼翼地稍稍向太后靠近一点点,问道:“母后今日突然来此不知……”
“呵呵,哀家路过这儿就顺道过来看看,刚好也要将一好事告诉圣上。”太后面带笑意地说道,神色间充满了慈蔼。
好事?这个老妖婆能有啥好事?英平忽感感到一丝不祥,但他脸上仍装出一副‘惊讶中带着丝丝期待’的模样,问道:“哦?好事?”
“对,好事、天大的好事!”太后伸出手拉过一脸不解的英平,亲热地说道:“伊依那丫头可是未曾许配人家?”
听到妹妹的名字英平心中咯噔一下,他心中暗喊不妙!果不其然,未等他开口询问便听太后说道——
“北魏上将军之子韩巳同样尚未婚娶,今借着北魏使团在长安,尚书大人提议将伊依许配给韩巳将军以使唐、魏两国交好……”
英平听到要将伊依许配给韩巳,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哪里还有心思听太后唠唠叨叨说后面那些,若伊依真要远嫁北魏,那义父该如何面对?叶长衫又该如何面对?伊依自己又当如何面对?不可!这事万万不可!
英平没有理会仍在‘劝说’自己的太后,他一把将手抽开,坚决地喊道:“此事不可——”
见英平反应激烈,太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反倒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她稍稍停顿,随后重新换上笑容,说道:“圣上,哀家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在这些大臣的劝说下,便了解了下那韩巳,不想此人真乃将门虎子,不仅身世好、修为高,而且战功赫赫、颇得将士之心,想来假以时日定能从其父手中接掌帅印,如此说来也不算委屈了伊依那丫头,是以哀家便替你做了这个主,先点了头,你莫要怪哀家,哀家也是替你兄妹二人考虑……
“不行!伊依早已与朕的兄弟叶长衫暗生情愫、私定终身,若强行拆散二人,叶——”
“胡闹!”太后沉下脸毫不客气地说道:“暗生情愫?私定终身?哼,男未娶女未嫁,你当这是两小无猜的童男童女做游戏!?”
震怒中的太后盯着满脸不服的英平,随后脸上露出一丝异样,仿佛今日的英平与往日大有不同,虽说不上到底在哪,但直觉告诉她,自己的这个皇儿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感受到太后目光的变化,英平先是一愣,而后背上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何人——
眼前这个女人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啊!
她是这座宫殿的唯一主人、甚至可以说她是大唐真正的掌权者!自己这个傀儡生活在这座深宫中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模样,又怎敢当着妃子、太监、宫女的面如此三番四次地驳斥她?即便自己千万个不愿意,又怎能表现得如此…如此不羁与抗拒?哪怕只有一丝丝,这也是不允许的!这么些年自己极力掩饰、伪装,若因小不忍而让人看出端倪,岂非可惜?
英平默默地跪了下去,此时他的内心挣扎无比,一边是自己极力营造的假象,一边是自己妹妹的终身之事,他到底该如何选择?
见英平恢复往日的顺从,太后也不再多想,道:“哀家的苦心希望圣上能明白,此事不仅仅是儿女私事,而是事关我大唐千万子民的大事啊!”
“母后……”
“北魏兵进函谷关,牢牢控制着洛都,其中利害想必圣上早已知晓,倘若北魏当真下定决心要将我大唐封锁,到时不必他韩单亲自引兵前来,我大唐便先会自乱…孰轻孰重、孰大孰小,想必圣上不会不知吧?”太后恢复高高在上的姿态,此时她的口吻不再像先前那般柔和,而是充斥着一股强硬与不容抗拒。
英平跪在地上久久不愿抬头,太后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般,重重地扎在他的心头。是啊,这已经不是儿女私情了,这是关乎到大唐一国之运的联姻!自己有办法改变么?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与自己的好兄弟被人拆散?英平默默地摇摇头,面对这种局面似乎自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没办法挽回,那便只好顺势而为吧……
经过一番挣扎后,英平无力地选择了妥协,他缓缓地磕了个头,道:“一切…全凭母后做主…”
太后点点头,说道:“至于其他人若还有反对之意,希望圣上能晓之以理,至于其他的,哀家也就不多说了。
说罢,太后起身便向殿外走去。
“这场联姻能换来什么?”
英平仍未起身,他依然跪在地上,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三年”,太后停下脚步,她同样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看着殿外的天空,道:“若此事成了可保我大唐三年太平,伊依那丫头,也算是为我大唐做出不小的贡献吧……”
……
……
天子义妹将要远嫁北魏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一日便传遍了整个长安,朝中百官皆是松了口气,虽然与北魏的事情远没完,但至少已经没了燃眉之急。而坊间则更是一片欢呼,因为相比于这些官老爷,洛都的情势似乎与他们的联系更加直接,先前由于商人运送货物的商道不通,百姓的生活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此时忽然传出这样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欢呼雀跃。伊依本来在长安就是有名的才女,如此一来她的名号更是响亮,甚至有人将她奉为懂大义、甘献身以救万民的大唐救星。
感受着大街小巷那种‘劫后余生’般的喜悦,伊鸿雁身处的这座小院则与外面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向清洁的院子此时遍地都是落叶,时至中秋,这座原本温馨的小院反倒从中透出阵阵凄凉。
院子里,英平孤零零地站在屋门外,他一次次地将手抬起,又一次次地将手放下,此时的他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屋里的人。屋子里隐隐约约传出阵阵啜泣,虽然声音很小,但传入英平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他不再犹豫,轻轻地推开门,只见神色黯然的义父正坐在桌子旁,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伊鸿雁似乎一夜之间苍老许多,当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坐在这里,整整十二个时辰过去了,他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时光走得更慢一些,唯有如此,才能让女儿多留在自己身边一刻。
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天何故对自己如此狠心?
伊鸿雁闭上双眼,两行滚烫的热泪顺流而下。自己对小姐忠心耿耿,结果小姐投湖自尽;自己与妻子恩恩爱爱,结果妻子早早染上恶疾;妻子病故后只留下一儿一女,为了小姐的骨肉,自己的儿子已惨遭不幸,本以为此后一切都已安定,女儿也可以找个不错的归宿,之后便长长久久地陪伴在身边,没想到临了临了又要再次面对分离,这叫他如何面对?
“义父…”英平艰难地喊出这个他已经喊了无数遍的称呼。
伊鸿雁目光无神地转过头,仿佛此刻他的灵魂已被夺走,空留下一具躯壳。
“义父,你——”看着伊鸿雁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英平的心如刀割般难受。
“依儿在里面,你去陪陪她吧……”独自一人的时候,或许伊鸿雁能够流露出软弱、无奈的一面,但面对英平,他似乎本能地就披上了‘坚强’的外衣。
“那您呢,我…我…我先陪陪您…”见义父强忍悲伤擦拭着双眼,英平又是一阵难受。
“我…没事…”
“可……”
“去吧,依儿马上就要远嫁大梁,真正苦的是她。”想到将来女儿孤身一人,伊鸿雁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看着向来坚硬无比的义父泪如雨下,英平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倒下’了——丧妻丧子没有打倒他,自己的母亲离他而去没有打倒他,带着自己颠簸流离也没能打倒他,而从他身边夺去爱女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累了、真的太累了,坚持了大半辈子,这次终于按捺不住了,或许让他独处、独自一人尽情地释放内心的压抑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吧!
想到这里,英平默默地向里屋走去,可就在英平转身准备离去时,忽然伊鸿雁开口问道:“长衫呢,他什么时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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