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众人整装出发。王牧之亲自带着人前来相送,在北门外摆下饯行酒,为两位上任新官饯行。
送行之时,李徽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王牧之关于居巢县境内的是否有土匪盘踞,结果王牧之面色大变,厉声呵斥李徽。
“你从何处听来的流言蜚语?我历阳郡治下虽非清平世界,但也绝无什么土匪盘踞。你是在质疑本官的治理能力吗?居巢县民风淳朴,百姓纯良,哪来什么土匪?道听途说之言绝不可信。这些都是无良之辈造谣的谣言,本官正在查处散布谣言者。没想到,你李县丞却也在散布流言,扰乱人心。真是岂有此理。”
陆展也连声呵斥李徽,显得甚为恼火。李徽无可奈何,只得闭嘴。
巳时出发,一路沿着官道往西北方向而行。路上连续遇到多处哨卡,都有府兵把守哨卡,盘查甚严。当然,对于上任的两位官员的车队,这些府兵是不会盘查的,直接开闸放行。
但李徽的心里却越来越明白,那茶楼掌柜所说的话不假。路上设立的这些哨卡的目的是为了拦阻从居巢县方向前来的流民。也是限制当地百姓逃亡的手段。
当日傍晚,于一处官道驿站住宿,根据驿丞所言,已经距离居巢县不足七十里了。明日一早便可进入居巢县境内,明晚便可抵达居巢县城了。
当晚,李徽叫来赵大春和李大壮,命他二人明日上路后要保持高度警惕,随时注意周遭情形,让两人将他们的大铁棍子准备好,以防不测。
李徽自己则将顾谦送他的那柄短剑取出来放在枕边,从现在开始,这柄短剑是不会离身的。
不但如此,李徽还悄悄叮嘱陆展身边的随从和护院,也将兵刃弩箭取出来,明日路上做好警戒,加倍小心为上。
次日一早,众人继续上路,行了不久,前方是一片小山横亘。官道斜向上方延伸,直通小山之间。在坡下的官道两侧各立着一个石碑,北侧石碑上写着‘濡须山’三个字,南侧石碑上写着:居巢县境。
看来,这座山便是居巢县东侧的界山了。
不远处有一道哨卡。此处哨卡兵士人数不少,比之路上遇到的几处哨卡的人数都多,足有六七十人。而且在两侧小山山坡上,还隐约能看到哨塔烽燧模样的设施。
李徽心想:这恐怕便是为了防止居巢县境内的百姓和流民往外流窜所设置的最后一道关卡了。有这座小山阻挡,在县境边缘设置的哨卡,能最大限度的阻挡大股流民的流窜。
关卡上的一名领军都伯问明了身份之后便下令放行。车辆通过哨卡的时候,那都伯和众兵士站在路旁围观,脸上都带着奇怪的表情。像是嘲讽,更像是一种怜悯。
官道往上行,道路崎岖不平。行出数里,终于到了高处的一片平地。这里居然是一处集镇一样的地方。两侧路旁有不少石头房舍,还有一些破败的高大的烽燧,倒塌的围栏。
官道从中间穿过,两侧破败的房舍之间影影绰绰,似乎有不少人在暗中窥伺。令人隐隐觉得不安。
因为车辆颠簸的严重,上坡时陆展便下车步行了。此刻来到这奇怪的地方,陆展似乎也有些不好的感觉。
“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怎么都不露面?鬼鬼祟祟的?”陆展道。
李徽道:“陆县令稍侯,我去打听打听,问问路。”
李徽带着赵大春郭大壮来到路旁一处石头房子旁,适才看到有人在这里探头探脑,到了屋子旁边,却又无声无息了。
李徽站在屋子门口大声叫道:“你们不要害怕,我等是路过此地,来问个路。”
破败昏暗的石头屋子里,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污浊的黑瘦老者缓缓现身。老者眼中带着惊恐的神色,呆呆的看着李徽等人。
“老丈勿要惊慌,我们是路过此处,想前往居巢县城的。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离县城还有多远?”李徽拱手道。
那老丈上下打量李徽等人,颤声道:“你们……不是来抓我们的?”
李徽笑道:“抓你们作甚?我们又不认识你。无冤无仇的,只是问问路。”
那老丈明显松了口气,忙道:“那就好,那就好。这里是濡须山啊,哦,又叫东关镇。下了山往西四十里就是居巢县城了。”
李徽哦了一声,拱手道:“多谢指点。”
老者拱手道:“你们……当真要去县城?”
李徽笑道:“是啊,我们正是要去居巢县城。”
老者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去做什么?”
李徽觉得这老者的好奇心似乎太重了。笑道:“老丈,多谢你指路。这是酬谢。我们这便要赶路了。”
李徽取出一串铜钱递给那老者,拱手告辞。
那老者手里攥着那串铜钱,看着李徽等人的背影,愣了片刻,忽然道:“这位小郎君,请留步。”
李徽转头笑道:“怎么?老丈有什么事么?”
那老者上前来,低声道:“我劝你们赶紧回头,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再往前了。”
李徽微笑道:“为何?”
老者左右看看,发现周围路旁有不少探出的脑袋往这里看,忙道:“不为什么,只是提醒你们一声。我要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总之,不能往前去了。”
那老者转身便走。李徽在后面大声道:“是不是这里有土匪盘踞,老丈担心我们被他们杀了?”
老者身子一震,跑的更快了。一头钻进屋子里,再也不现身露面了。
李徽皱着眉头回到路上,陆展等得不耐烦了。皱眉问道:“问到了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距离县城还有多少里?”
李徽道:“此处是居巢县东关,下山后还有四十里。”
陆展道:“四十里?那不用到傍晚了,午后便能到了。”
李徽点头,想了想还是道:“陆县令是否觉得气氛有些古怪?适才我问那老丈,他告诫我们不要往前走了。听他口气,甚为惶恐。我担心……”
陆展摆手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里确实有些古怪,但不过是一些百姓罢了。你可莫要拿什么匪徒来吓唬我。一路上的哨卡兵士都没说居巢县有匪徒,这些百姓也都好好的住在这里。休要再说你的那一套道听途说之言。我已经告诫过你了,不许你再说这些话。”
李徽紧皱眉头,只得闭嘴。
众人上车穿过东关镇,道路下行,前方视野豁然开阔。往下看去,但见濡须山西侧山下,一片开阔的土地,一条大河在濡须山南侧蜿蜒流过,流向东南方向。此刻冬阳普照,河流水光粼粼,山野开阔,天高日朗,景色颇为壮观。
陆展看着这景色,大声笑道:“瞧瞧,这便是本人要治理的地方。多么好的一片地方。在我手里,本人要让这里变得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成为世外桃源。”
下了濡须山,前方二三十里一马平川。陆展心情很好,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嘴巴里说个不停。
李徽却一直关注着周边的情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数十里的路程,官道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这多少有些怪异。哪怕是看不到本地百姓,那也该能看到一些流民才是。但是,一路走来,四野萧瑟空旷,一片死寂。整个县域似乎只有他们这一群人在大地上行进一般。令人不得不感到气氛诡异。
距离居巢县城还有十里之地的地方,又有几座小山在前方绵延。这里的山都不高,但是连绵不绝。
在抵达前方两座小山之间的山坡上方之后,终于,居巢县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那是一座灰蒙蒙的小城,远远看去,城池方圆不足两三里,黑乎乎的一片房舍,显得凌乱破败。县城西南方向,白茫茫的一片大湖一眼望不到边际。
早就得知居巢县的地势是三面被小山包围,一面临湖。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和陆展的兴奋不同,李徽看到那座大湖之后,完全相信土匪是有可能盘踞在湖中的,而且是很难围剿的。因为这座大湖实在太大了。初步估计,方圆数十里绰绰有余。
李徽忽然记起来这是什么湖了。这座湖在后世便是中国版图上的五大淡水湖之一的巢湖。只是李徽从没有来过这里,巢湖业排在五大淡水湖之末,也远远没有其他的湖泊出名,所以之前一直没有想起来这回事。
就在众人站在城东的管道山坡上眺望县城和大湖议论纷纷的时候。从前方官道上缓缓走来三个人。那三人佝偻着腰,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李徽低声吩咐护院随从们保持警惕。陆展不以为然,等那三人走近,大声道:“站住。你们是从县城来的么?本地人么?”
三人停步,其中一人低头拱手道:“是啊,我们是从县城来的。便是本地人。”
一听此人说话,李徽顿时皱起了眉头。因为此人说话的口音是中原官话,绝非南方口音,也绝不是此处居巢县人该有的口音。此处人说的是江淮官话,李徽已经在这一路听得太多了。
他说他是本地人,那便是撒谎。况且,这三人看似佝偻着身子,一副恭顺萎靡的模样。但是却能看得出他们身体强壮的很,衣衫也很整洁,不像是普通流民百姓。而且他们的外袍内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这不得不令人生出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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