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烈火翻滚着,炽烈的气息无孔不入的钻入感知的每一个角落。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白昼是一片刺目的火光,黑夜也被极致的火焰照亮得与白天别无二致。
流荼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已经百年。她只知道,从第一道雷罚打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开始,她一刻比一刻清醒,清醒的感受着两千年努力付诸东流的无力。
一百零八道雷罚,将她两千年的修为一朝散尽,本源神力被打散。有神骨神身的支撑,或许不用一千年她就可以恢复如初,可启坤偏偏得寸进尺的将她扔到了天南火池。
她在刚来到神界之初,启地就普及过,天南火池乃是天道所成,集天地之间的烈火之力,凝天道之力形成的极热之地,寻常生灵不得靠近,靠近就会被其周边散逸的外围热度熔为灰烬。而炼就了等闲生灵难以毁灭的躯体的神,接近也会受伤,长时间在其影响范围内早晚会被熔断神骨。
时间不知长久,可流荼已经能够感觉到她被神力淬炼到无比坚韧的骨骼在慢慢的变脆,只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外力,就足以让她现在连外强中干都不如的身体变成一摊烂肉。
短短两千年成神,听起来好像成神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一身神骨就像是市集上买来的大白菜一样不过尔尔,启坤轻飘飘的一个命令就可以让天南火池的极致酷热将之毁灭。
可对流荼来说不是的。
生长在神界本应该是她应得的,却阴差阳错流浪百年,被人施舍才顶着谩骂和白眼得到了她的应得。
流荼再怎么看起来淡然,终究只是一个少年,而且是有心结的少年,她想做得更好,让启坤启天他们看到她不是他们口中的祸害灾星,甚至比他们捧在手心里的重苍更好。
那些堪称奇迹的飞速进步,都是她在无人之处一点一点累积出来的成果,是她几乎拼上了一切时间和精力才得到的必然。
然而一朝尽失,醍醐灌顶。
在有偏见的人眼中,她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就算她做得再好也只会招来无休无止的羞辱讥笑。她做得越好,越会招来嫉妒和痛恨,而在没有权力的时候,她努力得来的一切也比不过上位者的一个眼神一句言语。
弱小者,生死不由人。强权下,荣辱他人定。
在神界,创世神就是权力。在天地之间,只有天道有制裁创世神的权力。天道无为,创世神有心,被针对的流荼毫无反抗之力。
本以为凡间百年历练、尘世殿两千年炼心,她已经不在意这些在外的东西,然而事实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她完全没有放下,而且深陷滚滚洪流当中,即便她真的早已不在意也早晚会被裹挟着经历本没有必要忍受的苦难。
人被短暂的寿元和孱弱的身躯限制,在几十载的光阴中为活着苦苦挣扎,为无休止的渴望追求折磨自己折磨他人。神的寿元漫长,有着无数的时间可以挥霍,可观之本心,与短暂却一生绚烂的人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许还因为其掌控的暴力更强而更加残忍。
启地已经站在了巅峰,但这个唯一愿意在自己蒙受不白之冤时站出来的人终究只有一个,他没有把神界变成他自己的一言堂的能力,终究只能看着流荼经历这一切。
火焰灼烧着,剧痛肆虐着,一般人在此会消失的神智清醒着。当第一块神骨彻底断开的那一瞬间,流荼终于撑不住力气倒了下去,而也就是在那一刹那,流荼终于明白她其实谁都依靠不了,谁都不能信任,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她自己。
一身修为,几百神骨她能修来一次,再来一次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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