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冷峻的眸子的一瞬间,商如意原本还算平和的心境,一瞬间又坠入冰窟一般,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是宇文晔。
他正站在屋子中央,仿佛在审视什么,而回头看向她的时候,那目光也冷冷的将她从头到尾,如同巡梭领地一般的审视了一遍。
然后开口:“你回来了。”
“……”
商如意的喉咙梗了梗,沉默半晌,才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
“不,不是。”
她忙走进屋子,看了看周围,房中并没有可以请他坐的地方,就在商如意有些犹豫的时候,却见宇文晔伸手指了一下屋子里的床榻:“坐。”
……
他,倒像是此地的主人。
商如意也没有反驳,慢慢的走过去,坐到了床边,而宇文晔上前一步,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两个人这般相对,着实有些尴尬。
商如意抬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他的衣着不同了,早上在东院看到他的时候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睡衣,但此刻,却是一身雪白的轻裘,样式很陌生,显然不是家里带来的衣裳。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一下头,似乎是想要将他的衣裳到底是谁给的这个问题抛在脑后,问道:“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宇文晔看着她,道:“我听说,你来过。”
“嗯。”
“来了,又走了。”
“……是。”
“为什么不进来?”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但想了想,还是笑着说道:“我之前不是承诺过不会打扰你们的吗,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你们——我就先走了。”
宇文晔微微眯起眼睛。
两個人对视了一会儿,商如意也觉得自己的确没有做错的地方,于是,很坦然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宇文晔沉沉道:“伱,倒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可再看他,却还是一脸平静的样子。
商如意笑道:“人无信不立。我承诺过的,自然会做到,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好,很好。”
宇文晔点点头,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他的脸色不知怎么的有些难看,商如意只怕他是伤口又崩开了,急忙问道:“你,你的伤如何,还疼吗?”
宇文晔又瞪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这最后三个字,说得他心口忽的一阵触动,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明明不痛,也不痒,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感觉。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没事。”
商如意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想抚摸他的伤口,但刚一抬手,立刻又缩回手来——她不该这么忘情。
于是讪讪的笑了笑,道:“胸口中箭,你应该好好休养,不应该再出来乱跑的。”
“……”
“万一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看着她缩回的手,宇文晔的眉心不自觉的微微一蹙。
他沉默了一下,再开口,声音仿佛更哑了一些:“没有伤到要害——我是在离阿史那刹黎三百步开外放箭,神臂弓足够让我射中他;他手中的虽是鸣镝,但距离太远,强弩之末,也并未伤及我的心脉。”
商如意大喜过望:“这样就好!”
提起这个,宇文晔的神色倒是一黯。
“可惜,只射中了他的眼睛。”
“眼睛……?”
商如意想起那天自己昏厥之前看到的那一幕,阿史那刹黎双手捂脸,原来是眼睛中箭了,顿时有些遗憾:“竟然这样,都没有将他射杀。”
宇文晔目光闪烁:“本来,是能射中他的眉心的。”
商如意一听,立刻宽慰道:“这相差也不过分毫,你第一次用神臂弓,大概认生,下一次,也许就——”
“不,”
提起这个,宇文晔的神色显得有些懊恼,尤其在看了她一眼之后,眼神更矛盾了一些。
“原本,是能射中的。”
“……”
商如意一愣——什么意思?
她本想再问,又觉得一直纠缠在他没能射杀敌首这件事上未免让人难堪,宇文晔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只怕也不太愿意一直提起自己的失败。
于是安慰他道:“不论如何,这一次你都立了大功。”
“……”
“我刚刚去城中闲逛,听见百姓都对你交口称赞呢。好多人都说,你简直就是天神一样,救民水火。”
宇文晔的神情先是一松,随即,又仿佛带着一点怒意看着她:“你,还有心去闲逛?”
“……”
闲逛,又有什么不对吗?
谁的心情不好,不能去寻个悠闲的去处散散心呢?
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对他说的,毕竟,她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在去了东院,目睹了一些不该看到的场景之后,心情变得不好的。于是,商如意立刻堆起笑容,说道:“不论如何,这一次击溃突厥大军,你应该算是首功吧。皇帝陛下一定会重赏你的。”
不知为何,一听到“皇帝陛下”四个字,宇文晔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商如意莫名的感到了一阵寒意,下意识道:“怎么了?”
宇文晔道:“你倒是,很了解皇帝陛下。”
一听这话,再看他的眼神,商如意心里咯噔了一声,顿时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来找自己的原因了,只怕已经有人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他了。
她想了想,道:“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好,你说。”
“那天,阿史那刹黎突袭大营,我们——”
宇文晔皱起眉头打断了她的话:“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啊?”
商如意一愣——他难道,不是来问皇帝为什么要抱着自己回官衙这件事吗?
于是问道:“那你,要问什么?”
只见宇文晔目光闪烁,透着几分隐隐的怒意:“你跟他,你跟皇帝陛下,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之前,碰见过几次,但都没有见过面,真正相识,是我们回洛阳之后。”
“回洛阳?”
宇文晔的眉头慢慢的拧了起来,沉声道:“我们回洛阳,并没有停留多久,你也只外出过几次,然后就来朔北了。”
“……”
“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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