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的家庭很破碎。

    父母在江流七八岁的时候就离婚了,那段记忆久远到江流即便不失忆,也只能想起些片段。

    但破碎和缺爱是两码事。

    他自己觉得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好在是平静的。

    除了眼前这个在血缘关系上应该叫爸的家伙出现的时候。

    “江新年,你又要把我这份工作闹没是吧?”

    江流的妈妈季春花站在超市门口,眼眶里含着泪大吼。

    说是大吼但嗓门并不大。

    季春花当过幼儿园老师,所以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

    “我就是来劝你搬走,别住家里了。”

    “我不住家里住哪?就留给家里一栋房子你也要拿去赌!”

    “我出钱把房子买下来总行吧,但是钱得以后分期给。”

    江新年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岁月在他脸上没少留下痕迹,深深的皱纹和常年穿拖鞋留下的晒痕下,能依稀看出他年轻时候也是个帅哥。

    江流现在的帅哥模样和他爸的基因有很大关系。

    围观群众渐渐也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这家银座超市和江流家的江湾小区离得很近。

    这里面还夹杂着不少老邻居。

    “这江新年纯畜生,赌了这么多年还来吸老婆孩子的血。”

    “苦了春花了。”

    “这都是轻的,江新年以前没钱了就回家里闹,春花哪有钱给他?”

    “这时代还有这种人呢?”

    江新年对于这种指指点点早就无所谓了。

    但季春花不行,她要脸。

    而且这是她工作的地方,因为家事这样闹不仅影响自己正常工作,还会影响超市的生意。

    “我求求你了,江新年你别闹了行不行。”

    “你答应我,我就走。”

    季春花怎么可能答应,自己和儿子都住在那间房子里,让他们搬能搬到哪去?

    还说花钱买下来,季春花这辈子最大的教训就是。

    赌徒连放屁都不能信。

    她无计可施,围观群众里有不少声援的,但面对这样的臭流氓毫无办法。

    你骂他一句和挠痒痒似的。

    看的大家这个恨。

    要是有个人出来打他一顿就好了。

    有看不过去眼的男人要上前制止,但却被知情群众拉了下来。

    “可不敢过去碰他,这是纯老流氓,你碰他一下能讹死你,天天去你家撒泼打滚。”

    话音刚落。

    一只鞋就从人群里飞出来,直奔江新年脑袋上飞去。

    “哪个王八蛋打老子,你别给我躲!”

    江新年立马转头往人群里看,立刻露出满脸凶相。

    可惜打人者也没想躲。

    远程飞鞋攻击只是开胃菜。

    江流猛地从人群里跑出来,照着赌鬼老爹就是一脚。

    大小伙子的一脚可不轻。

    “老登,我这带着孝顺的一脚猛不猛。”

    “打我是吧,我告诉你我身上六处慢性病、神经上还有伤、高血压”

    “讹死我吧,老江家就从我这代绝后算了。”

    起初江新年还不知道这一脚是儿子踢得。

    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眼睛里露出喜色。

    “儿子,是你呀!咋刚见面就给爸这么大的礼呢?”

    “我多给你来两脚?”

    江流嘴上说了,身体却没动。

    他打赌鬼老爹没什么心理负担,

    停手是因为抬起头看到了湿着眼眶的老妈。

    再闹下去,江流能得到解气、江新年能得到一身伤、围观群众能看到父慈子孝的热闹。

    受害者只有老妈。

    她得到的只有伤心。

    江流朝着老妈摆了摆手,拽着江新年的脖领子就往外走,他今天必须把这问题给解决喽。

    “儿子,别拽这么紧,爸没几件正经衣服穿。”

    “别在这哭穷!”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小巷子里,这是个紧锁大门的消防通道,平常只有小区里的小朋友在这堆沙子玩。

    看着没什么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下,不断搓手的老爸。

    江流眯着眼睛说着: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要钱?”

    “儿子,抽烟吗?”

    江流把递过来的烟盒推走,用眼神示意江新年有屁快放。

    江新年则坐在原地捋了捋发皱的老旧白衬衫,猛吸了一口烟仿佛刚刚的疼痛完全消失。

    “爸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没你想象的那么畜生,我问你,爸这么多年有几次是回家要钱的?”

    江新年此刻的神情很沧桑,烟雾在空中画着圈袅袅生起,透过烟雾能看到那张斜靠在“消防通道”警示牌上的脸,沉重的表情里带着岁月的沉淀。

    光看这幅景象和他说的话。

    饶是江流都差点被他骗了。

    这话说的像他从没要过钱一样!

    搞得还真像个“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潇洒大佬。

    “最近一次借钱是7月17号,借了300说没钱吃饭;再上一次是5月上旬,借500说在洗脚城出不来了,人家要打断你”

    “不是不是,我意思是我什么时候要过钱去赌!”

    “你这么大个人,只要不赌能没钱吃饭!要不是我妈怕咱俩打架让别人看笑话,偷偷给钱让你走,我就让你饿死在街上!”

    父子二人“大眼瞪着大眼”,相似的眉眼在此刻仿佛暗暗出现了火花。

    结果仍然是以江新年的失败为终止:

    “算了不说这个,但我真不是来要钱的,你和你妈不能住这了。”

    “说屁话没用,我倒想让我妈住别墅享福,最好再配几个保姆伺候我妈衣食住行、如果后面还能有个泳池就更好了。”

    江流直接一个大抬杠。

    “流子,爸这次没和你开玩笑,你被人盯上了。”

    “我是多大个重要人物?有派小弟盯我的钱,我直接自投罗网,让他把我省下的钱直接给我妈。”

    被盯上这种事江流是不信的。

    就算是他被盯上,那然后呢?

    盯上我的贫穷和难过吗?

    某个不知名势力盯上他,只为了抢夺他从初中开始攒的猪猪侠存钱罐;

    或是某个修仙小说的邪魔,想要夺舍他这副长相不错的躯体修炼;

    再或者是他药店购药满一百抽奖得到的烟灰缸,是皇上的尿壶。

    别开玩笑了!

    江流除了一张帅脸和肉体上的“小肚鸡长”以外一无所有!

    “有些事爸暂时也没搞清楚,总之你尽量劝你妈搬走,还有以后尽量小心些。”

    “非当谜语人是吧?”

    江新年明显没听懂网络上的梗,不知道当谜语人是大罪。

    但看样子有很多事他也没理清。

    但江流在其中敏锐的抓到了重点。

    “所以我车祸不是意外?”

    “从我的了解来看,并不是意外。”

    “会不会是你欠别人钱不给,人家要弄你儿子?要是这么回事你可十恶不赦了,江新年。”

    “不会,这么些年我的形象和钻钱眼里的畜生没区别,你会拿畜生的儿子威胁畜生还钱吗?”

    这件事到这里没有头绪。

    但江流敏锐的感知到了另一个关键点。

    江新年好像很关注他。

    老爸关注儿子这事放别人身上并不奇怪,但江新年到底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的信息?

    父子俩几个月不见一次面,他从哪知道的?

    “江新年,你打听我消息的时候,知不知道谁是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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