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道,剑州南翎王府内。
被新册封为南翎王的沈乐,正坐在后花园内的湖中亭里悠哉的钓着鱼。
这座府邸自从被永洲郡守唐峣改成王府之后,经过后期几次拓建,已及俱王府规格。特别是唐峣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王爷喜爱花鸟鱼虫,特意还王府的后院修了座规模不大的湖泊。
湖中种了大片荷花,恰逢如今正值夏季,荷花盛开,直教人赏心悦目。池底还养了数百尾红色鲤鱼,中间位置还建了个可供人休憩的亭子,乘凉避暑也是个绝佳的地方。
沈乐坐在亭中钓着锦鲤,期间不时有鱼咬钩,沈乐也只装作没有看见,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旁那位被赐名沈玉儿的婢女,手里正捧着那些个官员上供给王爷的水果,时不时王爷会从她的手里拿些水果吃,而吃完的水果核,则会被他无情的吐在湖水当中,届时就会引来一群锦鲤,争先吃着水果核上还残留的汁液。
如此良辰美景,别提多惬意了。
此时,原为朝廷禁军金吾卫的金骑校尉董钦急忙从远处而来,他双手捧着一封信件,跪倒在沈乐面前,恭敬的说道:“启禀王爷,圣上秘信。”
“念。”沈乐不动声色,似乎早有预料。他没有转头看向董钦,依旧吃着沈玉儿喂过来的水果。
董钦打开信封,说道:“圣上有旨,凡有关十万大山事宜,全权由南翎王负责,若遇到犹豫不决之事,可呈兵部定夺。”
沈乐听罢并未说话,而是沉默了许久。他一边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一遍用手指在大腿上有节奏的拍打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沈乐方才开口道:“这陈公望还真没把本王当回事啊。”
沈乐继续说道:“十万大山出了事,兵部知道了,圣上知道了,就本王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董钦听出了沈乐的言下之意,便问道:“王爷有何打算?”
沈乐看了他一眼,说道:“圣上让本王全权负责此事,自然也是想看看本王的能力。既然如此,那本王自然不可能让圣上失望了。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也该活动活动胫骨了,要不然,他们还真以为我这个王爷是摆设呢。”
董钦继续问道:“请王爷示下。”
“把成州将军蒋可文,剑州将军洪兴筹,以及青州将军余闯请到这里来。”沈乐说完,便站起身来,显然没了原先的兴质。他没在去理会还留在原地的董钦,而是顺着湖中石路,渐渐朝后花园外而去了。
……
十万大山,是连接中原和南疆的天然屏障。里面环境复杂,丛林密布,滋生了许多沼泽和瘴气,寻常百姓进去其中,稍不留神就会死无葬生之地。
而南疆诸族,蛮性不化,靠着生活习性经常能够穿越十万大山来骚扰川蜀边界的百姓,使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而早在旧西蜀时期,蜀帝便特意在十万大山之中布置了十万大军,就是用来对付那些南疆蛮夷。即便是后来的中原国战,那十万大军依旧没有出现在冀蜀战场上,西蜀亡国后,那十万大军也就消息在十万大山深处了。
蜀军在十万大山之中建立了数百个营哨,那些营哨星罗棋布的遍布在大山深处,最主要的作用便是用来传递信息。基本上只要有一处发现了南疆诸族踪迹,就能够使所有营哨都知道消息,随后在把消息传递给后方军镇驻守的甲士,就能提前做好部署。
冀国接管川蜀之后,对于十万大山的重视程度同样不小。那些蜀军遗留下来的营哨自然也被冀军所接管,只不过大山深处密林遍布,寻常甲士的作用微乎其微。而营哨的作用也大大提升了斥候的作用,为此冀军也学习了蜀军的做法,在每一处营哨留下一什二十人驻守,而大守则驻守在后方的各个军镇当中。
不过这些营哨毕竟也是蜀军遗留下来的,加上那十万大军的不知所踪,若是哪一天他们又突然冒了出来,借着对于营哨的熟悉程度,肯定会使冀国斥候们吃尽苦头。但若是不用那些营哨,一时一间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去防备大山之外的敌人,所以他们索性毁掉了原来的营哨,在原有营哨的附近重新建立一个营哨。
此时在某处营哨内,有五六名男子正坐在一起聊着天,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无非就是前几日与疑是旧西蜀的斥候发生的接触战。一般来说,斥候的作用无非就是用来打探消息的,而双方斥候撞在一起,则有很大的几率发生战斗,这种小规模战斗也要接触战。当时他们二十人只以七人的极小伤亡代价把对面五十多人全奸,这其中甚至还有名校尉。虽说后来还有另一什的人马加入了进来分享战果,但即便如此,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战功此时的众人也都还沉浸在喜悦当中。
毕竟军士们在一没钱,二没权,三没背景的情况下想要升官发财,就必须得依靠军功才行。可自从天下太平后,不打仗了,哪有那么多军功可以获取。
他们这些身处前线的斥候们,虽说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生活的人,可却比其他人更容易获得军功。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很多达官显贵为了能让自己的后辈们获取军功,都把他们搞到斥候的行列来,他们又不用冲锋陷阵,就能够白拿军功。就是因为有那些人的干涉,以至于那会的斥候队伍真是奢靡成风,腐败不堪。
后来经过了卢剑升的改革之后,那些毒瘤才从斥候行列中剔除了出去。可即便如此,这种风气一开启,想要彻底根除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好在如今都天下太平了,也没有哪个达官显贵会再让自己的孩子去那里渡金了。
在这群人当中,有个十分精干的黄姓男子在那一战中足足斩获了十个人头,这可以说是最大的一笔军功了。那名男子看模样怕是有四五十了,毕竟头上已经布满了白发,也是这群人当中比较年长的一人。
他在此时谈论最多的便是其中一个姓余的年轻人,此人是前不久上头刚调来这里的。原本黄姓男子看来,这个长相俊俏的年轻人从言行举止来看必然是哪家的公子跑出来渡金来了,为此他还十分瞧不上他。
在前几日的接触战中,他原以为余姓男子会被这种场面吓的抱头鼠窜,可没想到对方的表现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那余姓男子提着刀毫无畏惧的冲入敌阵当中,手起刀落便连斩数人。甚至是最后当那名校尉见事不妙想要逃跑时,也是他独自一人,丝毫不怕有什么陷阱埋伏,毅然决然的追了上去,最终将那名校尉斩于刀下。
对于他的勇猛,在座的各位都是佩服的,就连黄姓都对他刮目相看。显然这名余姓青年,也并不是来渡金这么简单。
如今闲聊之时,黄姓男子却突然问道:“余小子老家是哪的?”
余姓青年对于这些人,也是十分佩服的。特别是对于面前这位黄姓男子,更是打心里尊敬。见对方问到自己,他回答道:“老伍长,小子是青州的。”
“哦。”黄姓男子好奇的继续问道:“你是蜀人?”
“不是,我是在第一批冀人南迁政策中,随家人迁徒过来,定居青州的。”余姓青年如实回到。
黄姓男子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
这时余姓青年同样问道:“老伍长老家是哪的呢?”
“嘿嘿,我啊,庐州的。”黄姓男子说道:“听说最近当朝首辅搞了个什么改革法,把好多州郡都合并掉改名了,幸好咱老家没被合并,要不然,我到时候回家可都找不着路了。”
此话一出,也引得周围等人哄然大笑。
自从冀国在中原国战灭了西蜀和南楚后,便有许多将士在战后留在了那片土地上。黄姓男子原名黄天放,是他们这个营哨的伍长,早先也参与了那场中原国战,最后留在了川蜀,除了他以外,也同样有许许多多来自各地的冀国将士留在了这里。
只不过他们没有那些人的好运,能够靠着南迁政策把家眷都带到川蜀来。而能把家眷带来的,也往往只能是军中的官员才行。
余姓青年好奇的问道:“老伍长这些年可曾回去过?”
“哪能没回去过。”黄天放说道:“头几年老娘病逝,向校尉大人请了一个月假,这才回去妥善处理老娘的后事。”
说到这里,黄天放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许多年没回去过了,那次回去,我闺女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老子当时差点都没认出来。我说这是谁家的闺女,一个劲的喊我叫爹呢,当时我寻思的,我哪有这么大的闺女,后来才反应过来,十几年没回去了,闺女能不长大嘛。”
话音刚落,又是引来众人的一阵哄然大笑。
黄天放也是借着机会向余姓青年问道:“我说余小子,你长的这般俊俏,家世又好,可有婚配?”
此话一出,周围好事者便立马起哄道:“怎么了老伍长,是看上余林了,想把女儿许配给他?”
“滚一边去,有你啥事。”黄天放没好气的对着起哄那人说道:“我听别人说你小子可一直惦记着我那女儿,想跟我结成亲家,现在告诉你,门都没有。”
那人听罢,赶紧说道:“老伍长别啊,我家小子长的也是一表人才,配你女儿也绰绰有余。”
“拉倒吧你。”还没等黄天放开口,旁边的人赶紧拆台道:“就你薛麻子那一脸的麻子,你儿子能好看到哪里去。”
“去去去,哪都有你……”
“哈哈哈……”
在众人的嬉笑打闹中,被称做余林的青年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袍泽之谊是难人可贵的,如今一看确实如此。
他赶紧向黄天放说道:“小子已经成亲了。”
“你小子,有家眷了还这么不要命。”黄天放没好气的说道:“上回你冒着生命危险去追杀对方校尉一样,一个不留神,可是得交代在这里。你要死了,独留你娘子一人守寡,你忍心吗。”
余林挠了挠头,说道:“我当时没想这些,只想着可千万别让那人跑了,就不管不顾的追上去了。”
“你啊,下次别这样不要命的,该躲还是得躲一下的,没人笑话。”黄天放虽说在教育着余林,可他心里却早已对这个年轻人喜欢的不得了。
黄天放也自知年纪大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退了下来,在这期间他还是想培养一个年轻人接自己的衣钵。虽说自己早先运气差,要不然当了半辈子兵了也不至于还是个伍长,但他从军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倒是可以很好的传授给年轻一代。
黄天放继续问道:“那家眷可是留在青州?”
“没呢。”余林说道:“我家娘子也随我来了成州,如今就住在凤翔郡呢。”
“凤翔离这可不远,咱们虽说没有别的事都不让回家,可咱们这每个月都会派人前往凤翔购置粮食等。下回你要想家了跟我说,即便是拉下这张老脸,我也要求校尉大人把那采购的名额给你一个,让你好回去看看。”
听到这里,余霖也是一脸的欣喜,忙说道:“那小子就在这里先谢过老伍长了。”
“唉,咱们这啊,都不兴说谢的……”
……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0_180179/952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