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枞寺回来,天色已经漆黑。
空中细细密密的雨丝停止。
所有人在此休整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在媒人前来提亲的前一天,容时箐黄昏时期托人往碧水阁给姜映晚送来了信。
信中说,他母亲很喜欢她,更想早日见见未来的儿媳妇,明日一早会和媒人一同来裴府。
为了避免她见未来婆母会紧张,容时箐还特意在信中交代,说他母亲性子温婉、和蔼可亲,待人很是温和,更是很喜欢她这个准儿媳,让她无需紧张、平常心对待就好。
看完,姜映晚沉思良久,起身喊着紫烟去了卧房,挑适合明日穿的衣裙。
翌日天刚亮,姜映晚就醒了过来。
紫烟喜气洋洋的脸上掠过诧异,她快速将衣裙放在床榻边,撩着床帐挂起来。
嘴里说着,“这才卯时三刻,小姐怎的醒这么早?”
姜映晚按了按额角,“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清醒清醒。”
紫烟压着笑打趣:“昨日容公子信中嘱咐的那般细致,虽然容公子今日过不来,但这个时辰,估计容公子也和小姐一样早早就起来了。”
姜映晚嗔她一眼,“嘴倒是越发贫。”
紫烟可半点都不怕,她和姜映晚从小一起长大,似主仆也似姐妹,什么玩笑都开得。
“奴婢说的可是实话。”
洗漱完,姜映晚来到妆台梳妆。
紫烟在妆匣中挑选挑适合今日戴的发簪。
挑来挑去,她在匣子中翻出了前几天容时箐送的那支定情发簪。
她兴高采烈地举着那只发簪给姜映晚看,“小姐,戴这个怎么样?”
“不仅样式好看,也配今日的衣裙。”
姜映晚往她那边看了眼,弯唇应下,“好。”
早膳后,容母冯氏和媒人上门。
老夫人在前院正厅亲自接待了她们,与容母谈这桩婚事时,言里言外都是对姜映晚明晃晃的维护。
冯氏身为容家主母,在高门大户中待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姜映晚身为姜氏女,裴老夫人却坚持让她在裴府出嫁,今日媒人上门提亲,裴家这位深居简出、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又亲自给姜家这位姑娘撑腰,其中的维护之意,冯氏自是看得出。
顺顺利利定下亲事,冯氏又陪着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待离开时,才寻得了与姜映晚说话的机会。
两人从厅廊往外走,冯氏看着身边姿容绝色的少女,眼底的满意与温色更浓。
从姜、容两家最初有意结亲开始,容时箐便常常在冯氏面前提起姜映晚。
在容时箐第一次提及姜映晚时,冯氏就看出了自家儿子的心意。
所以在后来,听到容时箐说想娶姜家的女儿时,冯氏没有反对,当即就应了下来。
亲生儿子流落在外十多年,得上天庇佑终于得以认祖归宗重新回来,冯氏只想竭尽全力满足儿子的一切愿望。
无论他想娶谁,她都不会阻拦。
更别说姜家这位姑娘身为皇商之女,得圣恩眷顾,也与裴家这种钟鸣鼎食的天子近臣之家渊源颇深。
如此一门亲事,不管于情于理,冯氏都没有阻拦的道理。
来到仪门前的厅廊外,避开大片的丫鬟小厮后,冯氏笑容和蔼地拉着姜映晚的手热络地说:
“这些日子时箐总在我耳边念叨你,说你们曾在邺城一起长大的时光,说这场婚事要办得如何风风光光。”
“在容家时,每每听到时箐各种夸赞姜家的姑娘,我都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让时箐这般不绝于口。”
“今日一见啊,果然传言非虚,郎才女貌,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绝配。”
姜映晚唇角微弯,面带羞赧,“夫人谬赞。”
冯氏笑意温婉,看着面前乖巧柔顺的少女,隔着婚贴轻拍她的手。
“伯母这话可不是谬赞,容家上下都很满意你与时箐的婚事,只待过些时日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进门——”
话没说完,从外进来的小厮对着仪门的方向突然喊了声:
“大人,您回来了?”
姜映晚唇侧的弧度蓦地一滞。
连带着握着婚帖的手指都无意识地僵了一下。
她下意识转头,往后看去。
一身墨色锦袍的男子立在仪门旁,黑眸微敛,气息冰冷,唇侧似挑未挑,漆黑如渊的眸子正定定看着这边,不知来了多久。
冯氏的话音也停住。
南部边界动乱,当朝首辅亲率人前去平乱的消息京城无人不知,冯氏没想到今日竟还能碰到恰巧回京的裴砚忱。
但短暂的意外过后,她迅速转身,往前走了两步,殷切地与裴砚忱攀谈。
裴家在整个朝堂的威望与地位无人不知,更也无人能及,对于这位平时少有交集、甚至以容家的身份都未必能攀上关系的天子重臣,冯氏自然想凑着这个意外而来的绝佳机会,与裴砚忱攀几分关系。
“这么巧,裴大人竟是今日回京?”
冯氏对待裴砚忱时,温婉柔和的脸上明显多了奉承之色,并且她每句话,都有意无意地拉近容家与裴家的关系。
希望日后容家能与这位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攀上几分关系。
“方才在定亲之时,老夫人还说着想收姜姑娘为义孙女,也就是裴大人的妹妹。”
“姜、容两家结为连理,姜姑娘与裴家又有如此缘分的渊源,几家喜上添喜,今后要多走动才好,在婚期时,更是希望大人赏脸来多喝几杯喜酒。”
冯氏话语不停。
而裴砚忱听着这声‘妹妹’,眼底冷芒更重。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姜映晚。
旁边冯氏已经开始通过姜映晚和容时箐的婚事来拉近关系。
听着那一口一声的‘天作之合、般配之极’的话,裴砚忱冷扯了扯唇。
薄唇半阖,语调不明:“确实般配。”
冯氏没听出裴砚忱这话中的异样,还以为他是真心觉得这桩婚事般配。
脸上神情越发高兴。
但她也没待太久,清楚裴砚忱刚回京,这时候不便多打扰。
她回头又看了眼自从裴砚忱来后,便没再说过话的姜映晚,并未多想,很快便笑容满面地提出了离开。
冯氏与媒人走后,原本热热闹闹的院中一下子静下来。
裴砚忱往里走了几步,对于这场刚走完定亲过场的亲事并未阻止。
只冷眼扫过她手中的婚帖,压着眼底的森冷,似笑非笑地对她说:
“恭喜姑娘,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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