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喉咙中压抑的低颤呜咽声,裴砚忱从她唇上退开,诡谲暗眸沉的一眼望不到底。
他唇角牵起一半,指骨蹭在她眼尾,将那滴还带着热意的泪水碾碎在指尖。
“这么不情愿?”
男人嗓音似笑非笑,脸上看不出任何在意的情绪。
“姜映晚,你可以离开,选择不救他。”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就像他这个人,让人无法琢磨。
姜映晚怕他临时反悔,更怕一两日就等来容时箐身首异处的消息。
她摇头,半覆下眼帘去遮眼底没完全敛去的水痕,被攥得发白的指尖去抓他袖摆,就像在抓救命稻草。
“……没有不甘愿。”
“是么?”裴砚忱唇角噙着冷笑。
他掐着她下颌,让她抬头看他。
语气很轻,却仿若重锤敲在她心头。
“抄斩之罪可非儿戏,答应了,就做不得悔了。”
姜映晚唇角压着没作声。
片刻后,她手指去解衣裙,想先给他想要的报酬。
姜映晚这会儿神经绷得如拉紧的弦,心神也乱成一团,容时箐所有的生机全攥在裴砚忱手中,她怕他反悔,更怕夜长梦多大理寺那边徒生变故。
以至并未发现她解自己衣裙的指尖颤得厉害。
裴砚忱看着她的动作,眸子微眯。
在腰带就要扯开、衣裙散开的前一刻,裴砚忱心底的嫉妒终究是被理智压下。
到底是不忍心一次性强迫她到底,他按住她手背,阻止她的动作。
状似亲密地去揉她略微红肿的唇,“跟他退婚,我保他不死。”
姜映晚缓缓蜷住手中裙摆软绸,抿唇应下,“……好。”
就在她这个字落下的瞬间,发间的那支白玉发簪被抽出来。
姜映晚下意识地偏头去看。
余光刚触及发簪的一抹影子,就见他随手往案上一扔。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白玉发簪撞到书案边角正好被旁边的镇尺反弹了一下,蓦地掉在地上。
“啪”的一声,玉簪断裂成两截的声音,在安静逼仄的书房中响起。
姜映晚呼吸陡然一紧。
就连瞳仁,都忽地缩了一下。
裴砚忱神色看似漫不经心。
却分毫不落地将她此刻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侧目往簪子碎裂的地方瞥了眼,回眸,钳制在她腰侧的手掌拦按住她本能地想起身去捡发簪的动作。
面上看不出波澜,目光重新看向她,明知故问道:
“这簪子很重要?”
姜映晚喉咙微涩。
好一会儿,她低声给出违心的答案:
“不重要。”
他唇侧一松。
似乎很满意她这个回答。
裴砚忱揉捏着她后颈,俯首轻吻她红唇,直到她身上沾染上他的气息。
才轻托着她仍旧绷着的腰肢,让她起来。
并给出她最想要的承诺:“明日一早,我会让人去查容时箐的事。”
姜映晚悬了一整天的心总算有往下落的趋势。
桌案上还有不少没处理完的信件。
裴砚忱扫过那些信件,没动。
而是抬眸看向身侧为容时箐道谢的女子。
“今夜是想宿在翠竹苑,还是回碧水阁?”
姜映晚紊乱的思绪中挤出一点清明,听出了他同意她今晚回碧水阁的意思。
她没作犹豫,抿唇说:
“我想先回碧水阁。”
裴砚忱很好说话,直接点了头。
“可以。”
很快。
书房的房门打开。
从姜映晚进去就一直在担心的紫烟听到动静立刻回头看过来。
当看到自家小姐微微红肿的唇角时,紫烟眸色一震,眉头拧起来。
“小姐……”她冲上去扶她,欲言又止。
姜映晚什么都没说,只拍了拍她的手,“天色不早了,先回去。”
不知从哪儿重新钻出来的季弘对着姜映晚躬身行礼:“恭送姑娘。”
紫烟扶着姜映晚的力道有些发紧。
一路上她都欲言又止,但见姜映晚沉默,她只能硬生生忍着,只是眼底压着心疼。
直到来到碧水阁。
关上房门,紫烟疾步来到姜映晚面前,忍不住出声,“小姐,您与裴大人……”
天明明不冷,但姜映晚整个手都是冰的。
哪怕回了碧水阁,她指尖也凉得很。
紫烟倒了杯热茶送过去。
姜映晚没喝,只捧在指尖暖着。
对于她的担心,她唇侧轻挽起一点弧度,和平常一样安慰她:
“没事,什么都没有。”
“裴大人已经答应帮容公子洗清冤屈,你去拿纸笔过来,给容伯母写封回信。”
紫烟看了自家主子两眼。
按下心头担忧,转身去拿了纸笔。
姜映晚放下茶盏,握着笔锋,好一会儿,只在信笺上落下裴砚忱答应出手相助、可帮详查冤屈的话。
写完最后一个字,再回头看信笺上这句‘答应帮容时箐查冤屈’,姜映晚始终撑着的肩骨才渐渐卸下力。
腰身上被凶狠掐吻时留下的几缕疼痛慢慢散去,可心头迂滞的那股酸胀却仿佛还在扩大。
墨渍很快干透,姜映晚按了按额角,长呼出一口浊气。
将信笺折起,递给了紫烟。
“明日一早,让人送去容府。”
紫烟应声,将信接了过来。
跟在姜映晚身边这么久,紫烟看得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只是自家主子不愿说,她犹豫了再犹豫,到底是没问,
将信收好后,转而轻声说:
“时辰不早了,不如奴婢给小姐备水?早些沐浴歇下?”
姜映晚起身,往内室走,“也好。”
翌日一早,信被送去了容府。
冯氏立刻写了封回信,让人迅速送来,千恩万谢姜映晚对容时箐的相救之恩。
姜映晚昨夜睡得不安稳,醒来后一整日头脑都晕晕沉沉,整个人看着没什么精神。
紫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又什么忙都帮不上,在旁边陪了半天后,去小厨房亲自做了姜映晚平日中喜欢的糕点,希望她们主子精神能好些。
一天很快过去。
日升又落,辗转月亮挂上树梢。
昨夜裴砚忱那句‘枕边人’的话,仿佛一把刀悬在姜映晚心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
这种忐忑的心情,在入夜后尤为明显。
晚饭过后,她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浓稠的夜色。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
眼看着到了戌时四刻,碧水阁外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翠竹苑中的下人过来传话,姜映晚揪着一晚上的心不自觉地往下落了落。
她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弯,想着今晚应该还是和昨夜一样平安无事,裴砚忱公务繁忙没空找她,
正准备起身去洗漱,收拾一下去睡觉。
腰刚抬起来一半,紫烟突然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姐!”
她语气急促,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目光担忧忐忑,迅速说:
“裴大人来了。”
姜映晚呼吸忽而一停。
身侧指尖刹那僵硬。
紫烟有些忐忑不安,急得恨不得原地跳两步,“裴大人已经在碧水阁外了,应该很快就——”
她话还没说完,廊外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姜映晚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在裴砚忱进来前,她迅速敛去面上的情绪,努力神色无常地往外走。
房门口,两人相视。
她唇角压了压,先出声打破沉默。
“……大人刚回府?”
裴砚忱“嗯”了声,视线在她身上划过。
他抬步往里走,就像在进自己的翠竹苑一样平常。
“府中下人说你今日胃口不好,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担心容时箐?”
听着前半句话,姜映晚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旁强忍着对裴砚忱惧意的紫烟。
紫烟也诧异为何裴砚忱早出晚归整日在外忙公务还对府中这些小事如此了如指掌。
但转瞬的功夫,这抹疑色消失。
裴砚忱在朝堂都只手遮天,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又何况是府中这点小事。
于他而言,不过是问一句话的功夫。
府中多的是人对他如实汇报。
她都能回过味来,姜映晚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些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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