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地处靠南,虽比不上南江一带气候温暖,但也不及京城这边凛寒。
尤其夜幕将至,太阳逐渐下山。
就连空中吹着的风,都透着刺骨的寒。
姜映晚畏寒,更不喜深冬。
但这会儿,她却不愿意回房。
绕过廊下拐角,避开身后那道摧腰折骨的锋厉视线后,女子僵着的脊背不自觉松懈两分,她扫过近在咫尺的卧房,没推门进去,带着紫烟绕去了后院的廊亭。
方才季白禀报的那句‘容时箐一直在姜家旧祉一带寻人’的话,紫烟同样也听到了。
她看得出裴砚忱介怀容时箐的存在。
在裴府将裴、姜两家的婚约公之于众的情况下,容时箐这个‘前未婚夫’还在持续找她们主子,无疑是在触裴砚忱的逆鳞。
紫烟想问,容大人是否会有危险。
但话音到了嘴边,被她强硬咽下。
有危险又如何?
没危险又如何?
说句难听的,她们现在别说离开别院,就连消息,都没办法往外传,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又哪有余力去帮别人。
而且,裴砚忱虽居高位、掌绝对权势、随随便定人生死。
但在他那里讨得想要的,向来需要代价。
上次为了救身陷牢狱的容时箐,她们主子直到现在还无法脱身,就算容时箐真的有潜在的危险,她们主子,也没有能用来交易的东西作为代价去求裴砚忱了。
紫烟咬了咬牙,什么都没问。
只静静陪在自家主子身侧。
姜映晚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
直到天色黑如漆墨,她才转身,往卧房走去。
……
裴砚忱处理完信件上的内容,从书房回来时,夜已很深。
姜映晚已经用完晚膳沐浴完。
从内室出来,她陇着半湿的发尾,正想着该如何躲一躲这些日子的房事,还没想出合理的借口,绕过屏风,冷不丁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裴砚忱。
姜映晚脑海中杂乱的思绪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云烟般猛地散去。
她陇着发尾的指尖停下。
脚步亦跟着不自觉停在原地。
见她不肯再往前走,裴砚忱轻牵唇角,敛眸看过去,“不想在床上?夫人如果想换地方,为夫奉陪。”
僵滞下,暗淡的冷星中,姜映晚被裴砚忱拽上床。
他没急着扯她身上的衾衣。
在她准备后退着往被褥中钻时,裴砚忱扣着她手腕,将人拽进怀里。
姜映晚被他拽得半趴在他身上。
她直起身想躲开,却反被他先一步抵住后颈。
男人修长冷白的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她后颈软肉,漆黑幽深的眸子静静望着她,冷唇轻掀,眼底漫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看着她说:
“我们签了婚书,也圆了房,早已是夫妻,夫人,喊声夫君。”
姜映晚不理会他。
全当没听到他的要求。
她压着不耐去扯他的手,清凌却又冷淡的眸子甚至都甚少和他对视。
“你放开!”
他纹丝不动。
在她挣扎得厉害时,虚虚搭在她腰上的手,切实握住掌中的软腰,牢牢禁锢住她。
“不愿意?”他松开她后颈,转而捏着她下颌上抬,强行让她抬眼看他。
姜映晚紧抿着唇没说话。
但态度很明显。
她不承认这桩婚事。
“夫君”这种称呼,更是不可能顺着他的意去喊。
他笑了声。
拇指指腹沉沉抚过她唇角,清晰看着她眼底的抗拒和抵触。
若是放在从前,裴砚忱不会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称呼上逼迫她。
喊什么都无所谓,总归人是他的。
但今日,他不知为何,却对此生了执念。
哪怕用着不光彩的手段,也要硬生生从她口中听到这句称呼。
这句,彰示着他们关系的称呼。
姜映晚不知他抽什么疯,他不再提容时箐,也不再提她逃跑,却偏执地让她喊那句只有真正的夫妻才能称呼的字眼。
床帐将光线遮得一丝不落。
姜映晚死死咬着牙不肯出声,但被他掐住掌中的腰肢却像断掉一般。
裴砚忱轻抚她眼尾,垂覆的眼眸沉得如诡谲的深渊,深得见不到底。
他沉沉看着她,看她理智寸寸逼近崩溃。
直到终于肯对着他服软,如愿喊出他想听的那两个字眼。
“……夫君。”她颤着喊出声,声线中哭腔浓重。
裴砚忱看似亲昵地靠在她耳边,轻吻她耳垂,炙热滚烫的掌心贴着她腰线,诱哄般,低着嗓音,诱着她开口:
“乖,再喊一次。”
一整夜的时间,漫长的分分秒秒中,姜映晚被逼着喊了一遍又一遍的夫君。
直到他终于满意。
……
翌日,姜映晚午后才醒来。
嗓子又干又疼。
她一睁眼,就见裴砚忱坐在床边。
手中端着一盏温茶。
见她醒来,他扶着她坐起身。
眼底晕着未散去的柔色,亲手喂她喝茶。
现在的他,与昨晚硬生生逼着她喊夫君的时候如同判若两人。
姜映晚不愿去想他是听到了想听的称呼而心生愉悦,还是他性情太过反复无常。
喝了几口茶盏,她推开他的手,维持着最初的姿势缓了好一会儿身上的不适,才准备去拿衣物。
裴砚忱没让紫烟进来。
他将茶盏放去一旁,在旁侧拿过衣裙,避开她伸来的手,从小衣开始,一件件,亲自帮她穿。
他今日似很好说话。
帮她穿完衣裙,俯身轻揉床上姑娘的发,缱绻地轻吻过她唇角,温声问她:
“饿了么?想何时用膳?”
姜映晚不饿,但她急着喝避子药。
他问完,她头一次配合地点头。
“现在。”
许久未见她这么乖,听着这句意料之外的回应,裴砚忱有些诧异,他定睛看她片刻,抚着她柔顺的乌发,将人温柔抱进怀里往外走。
“我让人传膳。”
他今天似乎格外闲,看着她洗漱,陪着她梳妆,等她全部收拾完,又将人抱去正在摆放饭菜的紫檀木桌案前。
姜映晚没怎么注意裴砚忱。
她思绪基本都在紫烟端着送来的羹汤上。
琉璃盏中,小半碗银耳羹稳稳放在面前。
晕染开的热气只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没有任何药味的苦涩。
裴砚忱亲自在,紫烟怕露馅,伪装着寻常,将羹汤放下,便和其他婢女一道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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