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枝闻言霎时面色惨白,她垂眸看向地面,眼里有惊惶一闪而过,可很快又攥紧衣袖,嘶声否认:
“你骗人!”
“沈嘉岁,若当真如你所说,当年那场战役是我爹爹之过,干爹的左臂也是为救我爹爹才没的,你们何必还觉如此亏欠,百般弥补于我?”
“定是你还放不下云铮,不肯让我嫁进陆府,这才编出这样一个谎言,否认我爹爹的恩情,想让我知难而退!”
沈嘉岁听到这里,面上显出一丝不可思议,只觉两世以来,她仿佛直至今日才真真正正认识了顾惜枝一般。
“陆云铮,你也这样觉得吗?”
她不再尝试和顾惜枝讲理,而是扭头看向了陆云铮。
陆云铮面色隐隐变幻。
当年沈征胜从边关回来却断了一臂,那时他也曾心生好奇,向父亲问了一嘴:
“爹,漠国大军中是出了什么能人吗?竟让沈伯伯吃了这般大的亏。”
当时父亲也不曾细说,只是提了一句,说是有一副将急功近利,因此中了敌军埋伏,沈伯伯的左臂就是在那一战中没的
沈嘉岁见陆云铮神色难看,便知他是知晓些内情的,心中再无顾虑。
今日,她一定要将顾惜枝这个隐患从府中赶出去!
“陆云铮,你不是对顾惜枝一片情深,非她不娶吗?好,那你今日就将人带走吧!”
沈嘉岁此言一出,顾惜枝猛地抬起头来,面色煞白一片。
沈嘉岁这是要赶她走?
若她当真就这么跟陆云铮走了,岂不是无名无份?
陆云铮同样抬起了头,可他却眉眼舒展,惊喜万分,迫不及待地追问:
“当真!?”
沈嘉岁扭头去看自家爹娘,这件事还得他们点头。
纪宛心疼极了自家女儿,一想到顾惜枝方才所言,更是气恨得牙痒痒,当即就点了头。
“她要走便走,我纪宛只当这些年的真心喂了狗!”
沈征胜到底更理智些,他神色复杂地看向顾惜枝,沉声道:
“你若肯继续留在将军府,我自会保你衣食无忧,但从此你不许再见陆云铮一面。”
顾惜枝听到沈征胜如此决绝的话语,只觉心头一片冰凉。
她颤抖着手指向沈家人,心中万般不甘与委屈翻涌,不由泣声道:
“你们你们竟如此绝情,忘恩负义,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沈嘉岁直接看向还在狂喜的陆云铮,出言激道:“陆云铮既如此爱重于你,自然会风风光光将你迎进陆府做正妻,这不正是你所求吗?”
陆云铮听闻此言,当即点头对顾惜枝保证道:“惜枝,你就随我走吧!”
“若继续留在沈府,只怕你我永无相见之日,何况今日之事后,沈家必定不愿再善待你了。”
“我现在便带你回陆家,立刻禀了爹娘,爹娘定会理解我一片真心,允我娶你做正妻的!”
陆云铮言辞恳切,面上甚至带了丝哀求。
沈嘉岁一点儿也不怀疑陆云铮此刻的真心,她知道,顾惜枝是不会拒绝的。
毕竟今日,她伪善的面皮已被撕下,再继续留在将军府,只怕她一刻都不能自在。
果然下一刻——
“云铮,我随你走”
顾惜枝颤抖着声音开了口,她眼眶发红,望着陆云铮的时候,脆弱的脸上满是信赖与仰慕。
陆云铮几乎要忍不住欢呼出声,这一次,他终于要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了!
“好,我们走!”
陆云铮竟就这么在沈家人面前拉住了顾惜枝的手,顾惜枝颊上一红,羞怯地低下了头。
沈征胜夫妇瞧见这一幕,脸都黑了,纪宛赶紧上前一步,挡住了沈嘉岁的视线。
眼看二人携手向外走去,沈征胜还是开口劝了最后一句:
“我沈征胜一言九鼎,你若留下,将军府便绝不会苛待于你。聘为妻奔为妾,一旦踏出这个门,你今后身家荣辱便皆系于陆云铮一人,你想清楚了。”
顾惜枝脚步微微一顿,陆云铮立刻提起了一颗心,生怕顾惜枝反悔。
当他还想再度出言保证时,顾惜枝已经冷冷开口:
“干爹这是惜枝最后一次唤您干爹,下次再见,我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而是陆家的长媳!”
“希望届时,干沈将军不要因为今日之事记恨云铮,阻了云铮的青云之路,便算是全我与沈家之间最后一丝情分了。”
“今后,只当不识吧!”
沈征胜听闻此言,心中气血翻涌,终于彻底失望,闭目不再挽留。
这时候,顾惜枝的目光越过沈征胜,定定落在了沈嘉岁身上。
她眸中带着丝期待,想要看到沈嘉岁因未婚夫婿被夺,即将被全京城嘲笑的颓丧失神模样。
然而,沈嘉岁只是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好像在说:恭喜你啊。
顾惜枝见状不由蹙起了眉头,这时陆云铮紧了紧她的手,迫不及待催促道:
“惜枝,我们走吧。”
顾惜枝闻言,眉头瞬间舒展开,脚步轻快地随着陆云铮毫无留恋地离去。
永安院随着二人的离开陷入了沉寂中,一日剧变,谁能预料?
良久,沈征胜转过身来,稍显疲累,对沈嘉岁温言开口:“岁岁,进来一趟,爹爹有话问你。”
沈征胜说着,径直往正厅走去。
沈嘉岁就知道,这一切瞒不过爹爹的,毕竟白芨是她派出去的,物证也来得太过及时。
不过,她本就没想瞒着爹爹和娘亲,将军府有个死劫必须要解!
这厢沈嘉岁跟着走了进去,白芨正要追上,却被纪宛叫住了。
“夫人?”
白芨以为纪宛要问她信件之事,正惶恐不知如何解释,手心突然被塞了一枚东西。
白芨低头一看,正是陆家的传家玉佩。
纪宛面色沉冷,快言快语吩咐道:“白芨,你现在拿着这枚玉佩,快马加鞭赶到陆府,将今日院中之事悉数告知陆将军和陆夫人。”
“要快,必须赶在陆云铮他们前头,就说陆将军教了个好儿子,这门亲事我沈家高攀不起!”
白芨先是一愣,随即两眼放光。
她是跟着沈嘉岁学过功夫的,策马自不在话下,往年又跟着沈嘉岁去了好多次陆府,算是熟门熟路了。
“奴婢定不负夫人所托!”
白芨正色应了声,当下又风风火火离去了。
纪宛眼看着白芨快步离开,嘴角冷色泛起。
陆云铮难道以为,他负了岁岁还能全身而退吗?
这场闹剧还没完,现在该轮到陆府了!
纪宛这般想着,心中稍感畅快,正要迈步走入厅中,却见自家女儿站在门边,正笑望着她。
纪宛嘴角微弯,要不说“知母莫若女”呢?
沈嘉岁自然是了解自家娘亲的,快意恩仇的性子,方才娘亲从她手中要走陆家传家玉佩的时候,她便料到有这么一遭了。
这一刻,沈嘉岁不由地想起了前世对她刻薄不喜的陆夫人,想到了陆府那位难缠的周姨娘。
沈嘉岁和周姨娘是打过几次交道的,那才叫真正拿捏人心的聪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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