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咱们得替他背那十一两债务?”
“我是他嫂子,不是他妈!”
“再说了,咱们拿什么还?非得将我儿女给卖了不成?”
河西村一茅草屋里,陆家长媳孙氏情绪激动异常。
一墙之隔,孙氏口中的小叔子,陆澈,正瞪大眼睛扫视这这四面漏风的小破屋。
完蛋,穿越了,还是穿到了一个历史上完全没有过的朝代。
这里名叫大乾。
大乾兵力昌盛,虽然现在地域辽阔,但数十年的战争刚刚结束,百废待兴,老百姓过的仍旧拮据。
掌权的皇帝带兵打仗是个好手,但治国却差点意思,导致大乾的农业发展并不理想。
尤其是较为偏远的山村,与城里相比更是贫富差距巨大。
想他陆澈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后就步入社会打拼。
白手起家,前后转战数个商业领域。
摆过摊,挖过煤,收过破烂抡过锤。
卤过鸡,养过狗,采过山货挖过藕。
“商海”浮沉十数载,三百六十行至少干过三百行。
失败了大半辈子,却也算是收获了大半辈子。
几乎什么行业都涉足过,什么东西都懂点,江湖人称“大百科全书”。
终在三十八岁成功登顶。
他以为他已经完全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但是现在,他懵了。
不过是在公司庆功宴上多喝了点酒,怎么就喝到另外一个世界来了?
还变成另外一个人?
稍微整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陆澈整个人更不好了。
原主在河西村这一带的名声很臭。
当他找到真爱,执意入赘河东村李家之后,名声更臭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基本只有家里死绝了,而且实在没有半点本事,活不下去了才会选择入赘。
这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但是为了心目中的女神李莲,原主无视世俗的目光,就算没有彩礼,倒贴也要入赘,甘之如饴。
本来他入赘这件事,也就丢点脸。
但他为了老丈人家,屡次三番压榨盘剥自己的父母兄嫂小妹,甚至侄男外女都没放过,他就再也不配当个人了。
媳妇但凡说一句想吃醋了,原主就能回家拿猪肉包饺子。
媳妇说一句被子旧了,原主就能回去把全家过年做新衣服的布料全拿走。
李家的院墙破了,原主回家拆墙抱石头;
李家的房子漏雨,原主回家上房拆瓦片!
而后李家更是盖起了气派的青砖大瓦房,连笼子里的鸡都比别家的趾高气昂!
原主的废物小舅子李甲,正值求学年纪,只是嘟囔说要是能请更厉害的先生就好了。
原主二话不说直接回家搞钱。
而原主的侄子陆松,却因为原主把家里的钱都给薅没了,终是断了学。
小舅子李甲考了三年没过,第四年也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还真让中了秀才。
原主骄傲得像是大公鸡,当下便想回家显摆自己的秀才小舅子。
谁曾想,被李莲手中那一纸休书给砸懵了。
“陆澈,你竟试图偷看李寡妇洗澡,着实可恶卑劣,我李家若还容你,岂不败坏了门风?你这就拿了休书滚,自此你再也不是我李家赘婿。”
原主懵了,再三喊冤。
虽说入赘你们李家后,这几年你连跟手指头都不让我碰,我也的确饥渴难耐,但是也不至于这般饥不择食啊。
最后原主没办法了,只能跳入李家门前的河中,以死相逼,以证清白。
他本以为李莲会阻止他。
谁承想,李莲干脆转身走人。
他就这么喝饱水之后才被拖上岸。
有村民狠狠往他肚子踩了几脚,吐出几口水。
还有一口气,那就不用管了。
就这样,昏迷的原主被扔在河边晾晒,就如同一条死鱼。
想到这,陆澈忍不住就想鼓掌。
这种奸懒馋滑的舔狗死了活该。
一想到自己现在就是那条舔狗,陆澈想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
原主的爹娘得到消息后,也不敢去跟李家理论,赶紧过来将昏迷的原主拖回家中。
爹娘将人拖回家中,孙氏本就不喜。
这种人渣就应该让他烂在那臭水沟里。
更别说小叔子前脚刚被抬进屋,后脚镇上东市柜坊的柜员就过来了。
柜员手持一份钱契。
说是小叔子找他们东市柜坊借贷了十两银子,一月为限。
三日后便是最后期限,请准备好本利十一两。
若借贷人还不上,劳烦家里人帮还。
柜员的话仿若晴天霹雳,陆家人都被吓懵了。
拿什么还?
如今陆澈被休,他又是陆家人了,这债务,陆家躲不了。
东市柜坊的利息高就先不说了,关键是他们催债的手段很损,堪称逼良为娼。
镇上很多人都知道,东市柜坊的钱掌柜年轻时候风流成性,过渡纵欲。
导致他现在年过四十,守着十几房姨太太,却只能望哔空流泪。
膝下无子的他,最见不惯别人儿孙满堂。
陆家穷成这样,孩子却不少,这简直让人嫉妒到发狂。
不把这家子的晚辈拆出来卖几个,他心里不舒服。
要是陆家真的还不起这十一两,怕是最后,陆家的小辈怕是要被卖了!
这才是孙氏炸毛的原因,她有两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啊!
……
“要不,爹,你写下那断亲书?咱们家彻底跟小叔断绝关系!”孙氏说出自己的想法。
陆老头老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内心无比煎熬。
其他人也沉默,谁也没有接孙氏的话,更别说帮腔。
终于,原主的大哥,陆有田说了句:“臭婆娘,你瞎说什么?没脑子就闭嘴。”
孙氏气得脸刷一下子白了,身体剧烈晃动,几乎昏厥。
嘶声喊道:“行,你有脑子,那你说怎么办?”
陆有田囔囔道:“老子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老子只知道断亲没用,那东市柜坊才懒得管你断没断亲。”
“老三还不上,就得咱们全家一起去背这债,就这么简单。”
孙氏惨白着脸,双肩不断颤抖:“放屁,凭什么?凭什么那天杀的自己找死就得咱们全家都去陪葬?”
一墙之隔的陆澈叹息。
是啊,凭什么?
不管怎样,现在他就是原主,这债自是得由他来背。
于是,他捂着依旧很不舒服的肚子起身下床。
打开门帘,便看到那一屋子陌生人。
头发苍白的陆老头,陆老太。
大哥陆有田一家四口,二哥陆有财同样一家四口。
还有年二十有二了却还没嫁人的小妹陆秀珍。
想当年,这陆家在这河西村也算是富户,现在却一个个的面带菜色。
这些人中只有大嫂孙氏神色悲愤。
这就给人一种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感觉。
很悲壮。
这让陆澈忍不住就想跟大嫂孙氏站在一起,对抗这一破大家。
一见陆澈走出,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神色各异,谁也没开口说话。
孙氏的双肩颤抖得更厉害,就想冲进厨房拎来菜刀砍了陆澈。
陆澈前世曾当着几千人的面指点江山,此时却被这一道道目光盯得有些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那个,大嫂说得对,那债该由我自己来背。”
“三日后我自会准备好银子还给东市柜坊,不会连累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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