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

    风轻做衣裳的本领确实不怎么样。

    可耐不住娃儿好看。

    洗净之后的小男娃伸出半个头,他怯生生的目光落在了横檐上的白衣之上,伸出小手,擦干净上面的水珠之后,小男娃将衣服小心翼翼的穿在了身上,如云朵般的柔软丝绸搭在肌肤上,那触感柔软细腻得让小男孩的手指因为喜欢紧紧拽着衣袖。

    “换好了便出来吧。”

    小男孩这才鼓足了勇气的推开房门,身着锦裳走到了风轻面前。

    风轻看不到东西。

    可她能听到绯月在一旁捂着嘴惊呼的声音。

    绯月是活了万万年的剑灵,她是见过世面的,连着她都吃惊成这个样子,想来小男娃应该极为让人惊艳。

    “小主人,怎么会有娃儿生得这般瘦,就像是一只小老鼠一样,怯生生的,连着眼神都在躲避。”

    这一点风轻方才再给小男孩量裁身形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

    “小主人,这男娃生得真好看,他这眼睛……怎么看起来与我们正常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风轻轻声问。

    小男孩连忙道:“我……我没有不一样,我出生就是这样,我大部分时候都是正常的,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飘在半空的剑灵绯月与风轻同时骇然转向小男孩的方向。

    而后。

    他们异口同声道:“你看得到我?”

    “你见得到绯月?”

    小男孩闻言又害怕得往后缩了缩头,最后还是极低的嗯了一声。

    风轻对着小男孩的方向大概招了招手,她被传送至炉鼎地界之后,是第一次接触到身上有着灵力的人,或许这个变数就是她见到母亲打开炉鼎的关键线索,就算不是,随手搭救一个小乞儿也只是顺手的事。

    男孩脚步缓慢。

    走到风轻身前时便有一块柔软的锦布搭在了头上。

    小男娃的身子立马因为警戒恐惧绷得笔直,少女的手法很温柔,小男娃那还没干的细发之上还滴着水珠,而风轻此时将其轻轻擦拭干净,她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那么美好温柔。

    小男孩不由得抬起头。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小男孩答非所问的话让风轻的动作一滞,只是她也没有多奇怪,还顺着小男孩的话接道:“怎么这么说?”

    沉默。

    他好像习惯了以沉默来回答所有问题。

    不是小男娃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从小到大,他连学说话都是仿照着他们才会的,怎样精准表达自己的感情?小男娃不懂,他也从来没有尝试过。

    风轻察觉到了男娃的抵触。

    她耐心道:“你不愿说也没事,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来和我说。”

    小男孩的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了。

    风轻垂下手将毛巾放在了一旁桌子上,这时,便有一双小小的手拉住了风轻的指间。

    他将其手指轻轻放在了自己的额心。

    风轻也瞬间理会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要我自己看?”

    小男娃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小男孩仰起头,黑邃的双瞳中似乎有亮光浮现。

    “你出现的时候,身后有光。”

    风轻:“……”这是什么理由?

    小男娃并不抗拒,风轻便也没有拖泥带水,她瞳术还未完全恢复,便只能借助着精神力与残余瞳术扫过小男孩的识海世界。

    在这里。

    她见到了让她更为心惊和胆颤的世界。

    乱石。

    飞鸟。

    巨兽。

    荒野,数不尽的野兽怪物。地上奔跑的无数妖兽至少都是顶级妖兽级别,它们好像在逃避某种追杀,不要命的往前跑着,而漫天的领空之中,无数的神兽震动双翼也朝前飞着,飞沙走石,极为混乱。

    它们似乎被一股极为神秘的力量操控着。

    强大如它们。

    竟然在这股力量的威胁之下怅然逃窜。

    而风轻就是在一群乱兽的尽头见到的小男孩。

    那时的他还是个婴儿,在地上高兴挥舞着手臂往前爬着。

    再之后视线一转,风轻便见到了婴儿倚靠在母豹的怀里吃着奶。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许多年一闪而过,婴儿长成了小男孩,可无数的日夜交替,风轻明明能清楚的感知到所过去的时间并不是三四年那么简单,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之后,母豹衰老,被人射杀,而小男孩也跟着到了市集之上。

    再之后,没有家人的他就流落在各大都城中。

    其中也有好心人想要收养他,可不知为何,每次等到小男孩再次睁眼的时候,便会有人骂他怪物,然后将他丢出院子,小男孩记忆之中,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满是惧怕。

    可他分明也是渴望爱,也希望被爱的,只是他踏出去的步子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的撞上了那毫不留情关紧的大门。

    后来。

    开始有人接近他,肆意对他好,然后他们会将乱七八糟的符咒贴在他身上,那些符咒对他没有用,可他看着对方似乎很高兴的模样,他便也就静止不动,任凭他们去鞭笞他,摔打他,甚至是用真火烧他。

    很痛很痛。

    可小男孩叫不出来。

    他只是不解的看着对面那些人,明明他都那么听话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想着杀了他?

    无数的利刃穿过小男孩的身体。

    他的眼神冰冷深邃得像是无底洞。

    随即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无不抱头鼠窜,匆匆离去。

    因为风轻是以小男孩的视角去看这一切的,所以她自然不知道,此时男孩那漆黑的双瞳变成了鎏金竖瞳,在其身后,更是有一条极为庞大的尾巴在黑夜里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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