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晚风比起白日时凌冽了不少,吹在人身上有些刺骨,沈长赫却全然没有察觉,一直站到了小厮提醒他歇息,才恍然发觉竟已是深夜。

    ——

    深夜。

    四皇子府书房。

    烛火明亮,萧渊埋头书案前处理公务,文书密信堆积了厚厚一沓,寂静的书房只有笔落在宣纸上发出的沙沙声。

    庆丰推开门敛声禀报,“主子,凌世子派人来问,那位姓张的进士,当给予什么职位?”

    萧渊下笔的动作一顿。

    看着文书上晕染的墨迹,他眉头紧皱了皱,将狼毫放在了砚台旁,抬头。

    庆丰被主子的眼神看的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他就说凌世子多此一举吧,屁大的事还非要过问主子意思。

    一个末流进士而已,也配禀报到主子面前。

    他正想说回了凌世子,让他自己看着办,不想萧渊竟突然问了句,“他递上的意愿,是想去哪?”

    “留京。”

    庆丰低声说。

    “留京。”萧渊重复了一遍,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中秋节那晚桥架上,沈安安对着他温柔的笑。

    食指无意识的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他垂着眼睑,一时没有说话。

    庆丰忙小声说,“凌世子说,若是主子看不惯他,他老家正好有个县令的缺,配他的名次绰绰有余,也算是此次的嘉奖了。”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觑着主子,虽然他也不知主子为何会看不惯一个末流进士,但凌世子不比李公子,他说的话定然是有根据的。

    萧渊冷扫了庆丰一眼,但罕见的并没有驳斥。

    不知为何,他确实看不惯,很看不惯那个书生。

    “嗯。”

    他发出一个音节,将染了墨的文书丢去一边,重新拿起下一个展开。

    庆丰有些不懂主子意思,踟蹰的在屋中走了几步,可观着主子面色,又胆惧不敢再问。

    这“嗯”是什么意思,应该……是赞同凌世子建议的意思吧。

    他咂了咂嘴,转身要离开,萧渊冷幽的声音却冷不丁再次响起,仿佛是随口一问。

    “那书生老家籍贯哪里的?”

    庆丰立即止住步子回头,“好像是江南的。”

    萧渊埋着的头豁然抬起,素来寡淡沉暗的眸子倏地冷厉阴鸷,手中的笔也因他无意识的手指收拢而折断在掌心。

    庆丰后背蹭的冒上冷汗,冷飕飕的,忐忑不安的咽了咽口水,“主子,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一刹那,萧渊很快收敛了神色。

    “江南哪里?”

    庆丰一脸懵,额头有冷汗滴下来,江南那么大,他整日忙的冒烟,哪会去细查一个进士的具体籍贯。

    “属下这就去查。”

    萧渊没再说话。

    垂头开始继续揽读文书。

    庆丰立即退了出去,脚步匆忙的去查。

    屋中侍奉笔墨的庆安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庆丰速度极快,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折了回来。

    “主子,查到了,张业扬来自江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家中世代都是农户,爹娘早早就不在了,只剩一个妹妹寄养在亲戚家。”

    后面那些,那日中秋节萧渊就知晓了。

    见主子不说话,庆丰想起了凌世子交代的话,试探说,“张业扬籍贯与沈姑娘长大的地方大约有几百里的路程。”

    不算近,但也称不上远,二人之前应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萧渊奋笔疾书着,仿佛没有在听。

    庆丰抿唇,想着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怎么和凌世子一样神神叨叨了,主子一向对任何人都淡淡的,又怎么会对沈姑娘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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