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北巷内,马车渐行渐远。
众人看着还怔怔望着马车的林婶子,不由好奇上前询问,“唉,桃花她娘,这铃兰姑娘真的跟了钦差大人了吗?”
“她这是不是被接去府衙啊?”
“是啊,我看来了这么侍卫,那钦差大人看起来真在意你院中的铃兰姑娘。”
“你平日待这铃兰姑娘这般好,咋的她都攀上高枝了,也不给你些好处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的羡慕,有的嫉妒,言语间满是酸味。
人都是这样,穷苦的时候好说话的很,甚至偶尔还会帮你一下,但富贵了,那就不一定了。
倒也不是有什么坏心,只是心中有些嫉妒罢了。
要知道这青北巷本来住的就是些贫苦人家,虽有少数如林婶子般疼爱女儿的爹娘。
但更多的是如这个时代般,希望自家女儿可以跟了大人物,带着全家一飞冲天的。
更何况,是京城而来的钦差呢?
“行了行了,你们嘴怎么那么碎呢?这铃兰姑娘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管好自己家事得了。”
林婶子可不搭理她们,摆了摆手,怼了两句便离开了。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撇了撇嘴,又开始说着。
铃兰可不知道这些口舌官司,不过,就算知道,她恐怕也不会在意的。
马车渐渐停下,丫鬟率先跳下车沿,可蓦然,她抬起头,瞳孔蓦然一惊,刚想福礼,便被某人抬手挥退了。
所以,等丫鬟挑开布帘,铃兰走出马车时,瞧见的便是宋庭屿那张清冷俊美的脸。
他一身月白长袍,白玉束带,腰系玉佩,束发高冠,清冷俊美,绝世无双。
可这般的男子如今却朝她伸出了手。
“来,我带你入府。”
话音刚落,铃兰便发现眼前的门不是她等了很多次的侧门,而是堂堂正正的正门。
山城钦差府内的正门。
那属于正妻才能踏入的正门。
铃兰面色复杂,望着这四周的侍卫,以及面前的男子,迟疑了两秒,终是将手放了上去。
“多谢大人。”
被牵下来的那一刻,女子轻柔带着感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宋庭屿神色微顿,心底微涩。
“无事,来,我带你进去。”
宋庭屿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从正门走了进去。
铃兰看着他,眸光微闪。
既然已经选定了宋庭屿,那他就必须时时刻刻偏爱自己。
她要他独一无二的偏爱。
她要他所有的宠爱。
两人进了府衙,宋庭屿带她进了后院,边走,边为她介绍,这府衙虽没有多豪奢,但也足够大气,不是一般小门小户可以比拟的。
游廊小道,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只是秋日寒凉,花草都有些落黄,并不如京中被花草专农侍弄的漂亮鲜艳。
但两人都没有在意,因为这只是他们暂时的居所。
本来宋庭屿明日便要离开山城,回京复命,但为了铃兰,他特意选择拖延一日,等到后日再出发。
倒不是为了其他公事,而是为了让铃兰多休养一天。
顺便再多寻几个会做药膳的厨娘,以及医术好的大夫回京。
宋庭屿始终都记得,当初林大夫所说的话。
【铃兰姑娘身子薄弱,气血亏空,需好好调养,不然恐碍寿命】
当初林大夫面上的叹息他谨记在心。
所以,宋庭屿绝不会让铃兰在回京的路上出什么事。
所有未知的危险,即使他无法杜绝,也要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切断。
他要铃兰好好陪着他回京。
他想照顾她一生。
他要让她陪他一辈子。
留在他身边一辈子。
宋庭屿带着铃兰进了离他主院最近的院子。
即使马上就要离开,他也丝毫没有敷衍。
院内纤尘不染,丫鬟,小厮恭敬的站在一旁,屋内的桌椅是黄花梨木,主卧内的床帐,被褥皆是价格高昂的锦布,摸起来光滑透亮。
“喜欢吗?”
温热的气息靠近,宋庭屿走到她身旁,铃兰抚着锦缎,眉眼盈盈,毫不犹豫,“喜欢,铃兰很喜欢,多谢大人。”
她唇角含笑,眸光如星,丝毫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而是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喜欢。
这让以为她会推拒的宋庭屿微愣了一下,可随即便笑了起来。
带着一种别样的爽朗。
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被倾心之人喜爱,还大胆的说出来。
屋外的永安,永泰两人听着世子爽朗的笑声不由有些诧异,要知道,自从娶了世子妃后,世子多年都没有展颜了。
可如今……
想到铃兰姑娘,两人相视一笑,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
“大人笑什么?”
屋内,铃兰咬着唇,略带不满,有些羞臊的望着他,以为他是笑她不知羞。
宋庭屿收敛笑意,摇了摇头,“我笑,铃兰怎的这般甚得我心。”得到他心里眼里全是她,都还不够。
因为,她每时每刻,都在让他更喜欢她。
铃兰羞红了脸,清澈的眼睛涌上水光,潋滟动人,嗔道,“大人,你胡说什么呢?”
说完,她抵不住男人温柔的目光,羞的低下了头,声音又轻又软,毫无攻击力,只会令宋庭屿更想欺负她。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放在她的发间,指腹摩挲,温柔的动作令面前人脸色越发红了。
铃兰的发质很好,如瀑布般顺滑,光滑透亮,凑近了些,甚至还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兰香,清香幽冷,独一无二。
铃兰羞涩的抬起眸,望进了宋庭屿幽黑却满是笑意的眸子里。
她羞的又想低下头,宋庭屿却不再给她机会,抬起她的脸,力道很轻,很温柔,但却带着男子独有的霸道气息。
铃兰咬了咬唇,两人四目相对。
宋庭屿瞧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薄唇轻勾,一字一句道,“铃兰,你真的很美。”
美到第一次就让向来清正自恃的他动了怜惜。
只是他却一叶障目,不肯承认罢了。
可昨日,当他看见铃兰和其他男子在一起时,那心底的酸涩,嫉妒,以及令他自己都心惊的暴戾终究是戳破了他心底压抑的欲念。
宋庭屿看着她,眸色渐深,幽暗的眸底暗藏着最炙热的火焰,正在翻腾燃烧,铃兰不敢对望,纤细修长的睫毛颤如蝴蝶。
她看着面前人一点一点靠近,气势不再温和,反而迫人,铃兰轻抿了抿唇,阖上了眼。
鼻尖相碰,唇瓣相依,铃兰鸦羽颤抖。
“别怕。”一句低低的喃语落在了两人的唇齿间,语气温柔,旖旎缱绻。
铃兰羞红了脸,垂在身侧的手微动,轻轻抱住了他。
日光透过窗棂涌入,屋内丫鬟早已尽数退下,只余屋内相拥而吻的两人。
淡淡的光晕笼罩下,两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却依旧可以得见那其中淡淡的温馨与情意。
一吻结束,铃兰羞涩的埋在男人怀里,丝毫不敢抬头,羞臊动人的模样令宋庭屿眼底满是笑意,心情畅快愉悦。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该到了要说的时候了。
宋庭屿一直都记得铃兰心中的惧怕。
只是她相信他,愿意为他赌一次罢了。
但她既然愿意拿一生为他赌,那他必然不能让她输。
即使他已有正妻,他也会宠她,护她一世。
宋庭屿面色复杂,温热的大掌抚着掌心下柔顺如绸缎般的长发,揽着铃兰坐在了软榻上,让她靠在了他怀里。
窗外阳光正盛,清晰地落在铃兰羞涩绯红的小脸上,宋庭屿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神态温柔,带着淡淡的愧疚。
须臾,他终是开口,嗓音微涩,“铃兰,我已成婚,待回京后,只能以贵妾之礼迎你入府,委屈你了。”
话音刚落,怀中人便身子一僵,宋庭屿心底微微酸涩,搂着她的力道微微紧了些。
“铃兰……”
“不委屈,铃兰不委屈。”
铃兰摇了摇头,柔声打断了他的话,只是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铃兰乃一介孤女,身份卑微,连命都是大人救的,可我却还胆大妄为的爱慕大人。”
她边说,边搂着他的脖颈,把自己埋在他的肩头,声音很轻,“大人不厌我,还帮我,要我,就已经足够让铃兰欣喜了,又怎会还委屈呢?”
她说的很卑微,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柔弱可怜的爱慕者身上,祈求着他的怜惜,宋庭屿心底有些沉,有些重,令他有些喘不来气。
以至于对怀中的女子,控制不住的心疼。
而铃兰还在说着,她说,“铃兰不敢奢求其他,只求回京以后,大人可以不要忘了我,可以多来看看我,好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哽咽的如幼兽般,宋庭屿隐隐察觉到不对,抬起她的小脸,果然,铃兰的眼眶红了,盈满了水雾,泫然欲泣。
她的眼中满是难过,哀伤,可怜极了。
可就算这样,她也不愿让他为难,主动说出了退让的话,只祈求他日后别忘了她,能多来看看她。
宋庭屿的心仿佛被一把尖锐的利刺深深刺了进去,鲜血流淌在心底。
“不会的。”他望着她。
话音刚落,怀中人身子一僵,显然误会了他的话,盈盈泪珠的眼眶落下了泪,打湿了她洁白如雪的脸颊。
“大人……”铃兰声音颤抖。
宋庭屿心疼,却强忍着没有安慰她,而是一边为她抚去眼中的泪,一边继续说着,声音很沉,“铃兰,你记住,我现在喜欢你,倾心你,所以,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其他人。”
因侯府上一辈那些肮脏下作之事,宋庭屿自年少时起,便已绝了纳妾之心。
对于他那些知道他想法的好友来说,谁都不相信他能做到,毕竟世家贵族,妾室有时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更何况,他们这些上京子弟,又有几个能守着一个妻子的。
所以,大家对他的想法,只是一笑而过,认为时间长了,他总会变的。
可偏偏宋庭屿就是不一样,一年又一年,时间渐渐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因为成婚三年,宋庭屿真的做到了,身边无一妾室和通房,唯有他那唯一的正妻沈晚凝。
要知道,对于他这位世子妃,上京子弟曾经有不少人都心生向往。
谈不上倾心,但也绝对有好感。
毕竟,那人不仅是当朝翰林掌院之女,家族清贵,门生众多,还才华出众,容貌清丽,虽没有多美艳,但也绝对称得上是一位佳人。
可以说,那几年,世家大族们首选的良媳,都是他那位世子妃。
就连端阳侯老夫人,宋庭屿的亲娘也曾动过心。
所以当两家订亲,成婚后,他对她便是一心一意,从无二心。
可惜,不知为何,那人与成婚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不仅一次又一次的糟践他所有的心意,还在每次的敦伦后,偷偷喝下避子汤。
宋庭屿搂着怀中人,眸色渐暗,晦涩阴沉。
三年的时光,她彻底耗光了他年少慕艾时所有的好感。
更何况,就在半年前,他才在一次意外中得知,原来,他那位世子妃心中早就有人。
只是,家世的壁垒,令她无法嫁给那人。
而他,不过是她和家族对决,冲动之下的结果。
这对他何其不公平,何其侮辱。
他明明,明明在订亲前特意去找过她,问过她,他问她愿不愿意!
明明只要她说不愿意,或者浅浅给他一个暗示,他都不会任由家族去提亲。
见男人搂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铃兰眸光微动,唤了一声,“大人,你怎么了?”。
宋庭屿脑海纷乱思绪瞬间回笼。
铃兰是一场意外,他挣扎过,压制过,如今却只剩庆幸。
宋庭屿摇了摇头,望着她清澈如水,含着担忧的眼睛,轻抚着她的眼尾,意味不明道,“无事铃兰,只是你记住,日后,我只会有你,也只有你。”
只要,你一直这般喜欢我,倾心我,爱慕我。
话音刚落,宋庭屿便看见铃兰的眼底涌出了漂亮的烟花,惊喜至极。
可忽然,她微顿了顿,咬了咬唇,迟疑道,“那…那您的夫人呢?”
其他人铃兰可以不在意,但他的正妻,她还是要慎重两分。
不过,只看他的态度,铃兰也稍稍猜到两人之间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下一秒,男人的回答验证了铃兰的想法。
“不用管她,日后若是遇见了,我会护着你。”
宋庭屿甚至没有说让她敬着她,而是让她不用管她,铃兰靠在他怀里,眸光盈盈。
如果说半年前得知沈晚凝心中有人,令宋庭屿心冷,那后来,他只想与她相敬如宾,却又得知她服用了几年的避子汤时,就已经彻底心死了。
本就只有浅淡的好感支撑,得知所有的真相后,他如今,只剩下了漠然。
铃兰眸光流转,柔若无骨的靠在宋庭屿怀里,“好,铃兰都听大人的。”
她会将他的心永远留在她身边。
望着她真挚爱恋的眷恋目光,宋庭屿心中微软,轻轻摩挲她的眼尾。
两人相互望着,渐渐有些情不自禁。
宋庭屿眸光微暗,抬起她的小脸,缓缓靠近。
温热的气息逼近,铃兰双颊绯红,鸦羽轻颤,搂住了他的脖颈,任由他吻上了她的唇。
片刻后,宋庭屿知分寸的停下,将她按进了怀中,呼吸微促,沙哑道,“铃兰,好好留在我身边。”
“好,我永远都不离开大人。”铃兰温顺的靠在他肩头。
如果在宋庭屿寿命终结前,她灵体还没有修补好的话,她就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宋庭屿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听着她的回答,心底软成了一片,心情既开心又畅快,愉悦极了,眉眼都带着笑意。
铃兰,这是他的铃兰。
他一个人的铃兰。
独一无二的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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