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阳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
他已经听到了周扒皮拉扯李绾绾的声音。
“啪”的一声脆响。
应该是周扒皮打了李绾绾一耳光。
接着是李绾绾颤抖的哭泣声,还有周扒皮趾高气扬的辱骂声。
“臭丫头,不还钱还敢咬人?”
顾寻阳已经找到了鞋子,正准备冲出去。
却又听到了屋外一些嘈杂的声音,有人来了。
“绾绾,怎么啦怎么啦?”
是李二宝和妻子张氏的声音。
顾寻阳瞬间在脑子里转过了数个念头,最后又脱了鞋躺回床上。
周扒皮见有人来了,也只得作罢,撒开了拉扯的手。
恶狠狠的说道:“劳资再给你三天时间,再不还钱,就去给劳资做丫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知县老爷来了都救不了你。”
说罢,摇晃着身体骂骂咧咧的走出了院子,还狠狠的瞪了旁边的李二宝和张氏一眼。
待到周扒皮走后,张氏走上前去,把哭哭啼啼的李绾绾搂在怀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轻轻的拍打着小姑娘的背。
李二宝走到床前,看着还在装晕的顾寻阳,微微叹气。
“绾绾,要不明日还是去县城请个郎中来看看吧,牛二这么久都没醒过来,怕不只是简单的昏迷呀。”
李绾绾惊吓过度,哪里还有什么主意,更何况请郎中费用可不少,家里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钱了。
只是不断抽泣。
张氏心软,看着李绾绾楚楚可怜的样子,对李二宝说道:“当家的,安葬老李怕是已经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要不明天你帮着跑一趟县城吧!”
一轮明月升起。
洁白的月光透过缝隙洒在桌子上。
李二宝夫妇早已经离去。
小姑娘终于是熬不住了,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顾寻阳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一直在盘算。
如果真要杀人,那昏迷就是最好的不在现场的伪装。
他不知道这是哪一朝哪一代,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前世那些高超的科技手段,想要破案可以说困难重重。
是故在古代冤假错案很多,无头公案更是到处都有。
如果说最开始只是一个念头,那么在周扒皮竟然敢破门而入的那刻起,他心里就有了强烈杀人冲动。
他虽然带着可能超越了这个世界上千年的知识和经验,但那些东西都需要一个平台,在这穷乡僻壤之处可以说用处真的不大。
周扒皮这种狗皮膏药要不就不要招惹他,要不就要一次让他翻不了身,要不然后面就是源源不断的麻烦,你越是忍让他便越是得寸进尺。
顾寻阳经历过各种社会的险恶,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越想越是愤怒的他恶向胆边生。
心里一发狠,就偷偷摸摸爬了起来。
身上多处淤青,原本躺着的时候感觉动一下都疼,真爬起来活动几下后竟觉得不是那么疼了,果然生命在于运动。
偷摸着拿了李乘风放在堂屋后面杂物间里的弓,背上了砍柴刀,又顺了一双李乘风留下的大号鞋子,悄悄的从后门离开。
在古代没有什么娱乐,绝大多数人天黑了就会上床睡觉。
村里的路大多都有零星的石块,顾寻阳一路尽量的踩在石块上,还好这个时代的鞋都是布鞋,踩下去几乎都不会发生声音。
他猫着步子,抬头看了看头上淡淡的天空,忽然觉得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式的悲壮。
风吹来有些冷,他有点后悔。
他知道后世的一些心脏手术,换了之后有概率会受心脏前主人的性格爱好等等的影响。
但是这影响也太大了好嘛。
自己是怎么会想起来要杀掉周扒皮的?
他有些犹豫。
可如今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重新梳理了一遍心里的计划。
最后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毕竟他的计划是需要一个机会的,并不是冲进去把那周扒皮直接砍杀了。
他在牛二的记忆里知道了刘寡妇家周围的大概场景。
由于地基较矮,于是她家的房子建成了楼房的样子,下面一层都是堆放杂物和作为茅厕。
人都是住在二楼,外面有木梯,而刚好现在木梯的下面竖着堆了很多新砍的柴火,连木柴上的刀口都是新的。
顾寻阳是地道的农村人,他知道这样竖起堆放就是为了让木柴更快的流失水分,方便燃烧。
他也砍过柴割过草,知道砍来做柴火的木柴都不会太大,会把小枝丫都砍掉。
而在上方的那一端因为比较小,基本都是砍柴刀斜着一挥就砍掉了。
这样就会在最上端形成一个尖刺,这就是他的计划。
等一个机会,在周扒皮上下楼梯的时候让他摔下去,摔在那一堆“尖刺”上。
而今天晚上周扒皮刚好喝了很多的酒,顾寻阳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为了他而准备的,一切都那么的巧合。
他不知道机会真来了自己是不是真的敢下手。
但前期的工作却没有停下,真到了那个时候要不要动手那时候再说呗。
如此一想,他便换上了李乘风的鞋子。
鞋子比他的脚大了一号,他用事先准备好的布条塞了起来。
然后走到刘寡妇家屋子后面一百多米之外的那条泥土路上,从旁边比较隐蔽的地方找了一颗二三十斤的石头扛在肩膀上。
忍着痛快速的向前走去,泥土路的尽头就是村子后面的大山。
走完这一段泥土路,又换上自己的鞋子擦干净,小心翼翼的从路边那些长满杂草的灌木丛边回到了有石头铺设的路上。
一切做完,确定没有出现什么差池之后,顾寻阳回到刘寡妇家侧面的石围墙后面的阴影里猫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机会。
把弓从身上取下来,双手拉了拉,感受了一下,顾寻阳有点震惊,这张弓起码是一张二百斤的强弓,要不是牛二身强体壮,换个人说不定都拉不开。
他看过相关的记载,古代普通的士兵可拉开大概五十到八十公斤的弓,射程达到二百五十步,也就是大概两百米左右。
但是拉开是一回事,用来战斗可不是能拉多少担的就用多少,战斗的时候可不是只拉一次,所以其实古代军队有可能用的都只是五十公斤也就是一百斤的弓。
更震惊的是借着月光,竟然能看到这张弓上刻得有字。
‘玄武军’。
难不成李乘风曾经还是个军人?
是个弓箭手?
还是他只是碰巧得到了这张弓?
把弓拿在手里,顾寻阳脑海里瞬间就传来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在前世对于弓可是很熟悉的,甚至参加过正规的射击比赛。
拿出刚刚砍的木柴,一样的一刀削掉了树尖。
搭在弓上,感受了一下,挺满意。
目测了一下猫着的地方到木梯的距离,大概20米,这么近的距离他有把握能射在他想射的任何地方,唯一难的就是控制力度,不能射得太深。
如果太深,就会成为破绽。
他不知道这个县衙的那些衙役官差破案能力如何,但他必须尽可能的做得完美。
他甚至用了一块树皮在“箭”的末端垫了起来,尽量的不让弦在上面留下痕迹。
能想到的他都做了,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的等待。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等待太久。
可能只在阴影里猫了半个时辰,就等到了机会。
周扒皮起夜了。
摇摇晃晃的推门出来,看样子还没有醒酒。
他甚至都没有下楼梯,而是站在木梯上就掏出了家伙事,准备放水。
对于顾寻阳来说,计划里的移动靶变成了固定靶。
一切都那么顺利,甚至还给他降低了难度。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谋什么事都会事半功倍?
张弓搭“箭”,顾寻阳瞄准了周扒皮的太阳穴。
心里怦怦直跳,他又犹豫了。
对方确实可恨,可那也是一条生命啊!
真的要弄死他吗?
干不干?
到底干不干,他就快结束了。
干不干?
干他丫的。
老子都他妈的穿越了还能让你这无赖给白白欺负了?
脑子一热,“嗡”的一声轻响。
“箭矢”疾驰而去。
一声惨叫,正中靶心。
射出去的那一瞬间,顾寻阳就后悔了。
突然觉得手脚冰冷,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他听到了楼下的“尖刺”插入肉体的声音。
也听到屋里传来了刘寡妇的询问声。
来不及思考,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回到自己的被子里。
好在此时正是午夜时分,正是人们酣睡的时候。
一切顺利。
他回到了床上,并没有惊动到李绾绾。
心跳个不行,顾寻阳不停的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又忍不住细细的想着刚刚的各种细节,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李乘风的鞋子带回来了,用来的垫弦的树皮自己也捡了起来,弓放回了原处。
由于周扒皮长得身强体壮,掉下去因为质量大的原因肯定会被插得很深,因为是瞬间就掉了下去,仵作肯定也不可能从伤口判断出什么,诸如什么死后才造成的伤口之类的。
如果真来了比较有经验的人,看出了这不是个意外,那么他们也会发现不远处的脚印,从脚印上可以判断一个人的体重甚至大概的身高,顾寻阳也都做了误导。
换了鞋子是为了增大脚印,肩上扛着石头增加体重是为了加深脚印,而忍痛快速前进是为了让那些脚印显得更加真实。
周扒皮整天混迹于市井,和别人的摩擦肯定不会少,如果看到了那些脚印,那么他们的调查方向将会让自己远离危险。
再加上周扒皮确实喝了很多酒,而自己一直深处昏迷之中。
一切的布置都是为了应付县衙的衙役,当然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县衙的衙役可能来都不会来。
就比如李乘风的死亡,就是一个意外,事实就摆在所有巴里村民的眼前,那么就不会有人报官,只是正常的上报死亡。
没有过去太久,村里就变得嘈杂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刘寡妇家聚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刮起了北风。
风呼啸。
啸声如鬼卒抽鞭。
抽冷了归人的心。
也抽散了过客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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