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园?熟悉的名字。怎么会忘记呢?
高中时候,班级里一个十分乐观、开朗又活泼的女同学,是大家的开心果。
尤记得有一次,老师要求大家把昨天的生物作业拿出来,她却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遥控器。紧张沉闷的班级情绪,瞬间被点燃,哄堂大笑之余,老师无奈地气笑说:“你怎么不把电视机搬来呢?”
她挠挠头:“我也扛不动啊。”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当然要受罚了。袁园被罚站在教室后边的黑板前,却依然是萌萌的状态,鼓着嘴拼命回忆自己是怎么了。下了课,回到座位,拉了李晓丽、徐媛等几个要好的女同学,神秘地说道:“我知道了,我肯定是偷摸看电视怕被发现,所以藏起了遥控器在我书包里,随时准备关电视,没成想睡觉前忘记拿出来,就带过来了。”
大家都笑了,那是高三气氛中难得的愉悦。
李晓丽原来遇到了袁园?真好。
徐媛摁下了手机键盘:她还是那么可爱吗?
李晓丽回复:中午约吃饭,你能来吗?欢欢怎么样了?
徐媛想了下,下楼问母亲:“妈,中午你能帮忙看下欢欢吗?我可以去和朋友吃饭吗?”
徐母心里十分盼望女儿早日走出这场情感冲突的阴霾,听到女儿有约,是十分乐意的:“你去去去,好好吃点,看你那张脸,多难看。”
明白母亲的性子,好话很难好好说,即使关心着女儿,言语里依然是指责的底色。东亚父母大抵如此,他们那个年代,没有得到过好好的生活,一切都在建国后的贫乏资源中挣扎求生,上山下乡更是造就了他们钢铁一般的灵魂。只认可人生的意义就是攀登、克服和吃苦。对于子女,自然也以冷酷、推进和挑刺为主。
但尽管如此,徐媛还是很感激父母的帮助。她身为人母以后,才逐渐理解了父母在育儿中遭遇的辛苦。父母在没有老人援手的情况下,一边工作一边带大了自己。但是,对于女儿,他们尽自己所能地提供帮助,不希望女儿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辛苦维持工作和家庭之间的平衡,可以多在事业上有所成就。
所以,徐媛知道,母亲的凌厉言语下,是浓浓的深情。如果没有母亲,自己怕是要在育儿和婚姻中左支右绌,毫无招架之力了。
中午,徐媛循着微信里李晓丽发的定位地址来到了饭店门口。
在自己居住了三十年的城市里,徐媛依然是需要导航的。就这一点,她常被毕忠嘲笑。
尤记得有一次,她从儿童乐园回家,在手机的导航软件里输入了家庭地址,被毕忠看到了,好笑地说:“你呀,是你自己这么傻,还是女人都这么傻?连回家的地址都不认识?哎,毫无方位感哦。”
徐媛一边听着导航里马丽的语音包,一边反驳:“我第一次来这个儿童乐园啊,不认识路不是很正常?”
“拜托,苏州能有多大?你住了三十多年不认识路?自己傻就傻,就怕死鸭子嘴硬哦。”
“你!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开车呢?谁认路谁开车。”徐媛生气了,从中央后视镜看向毕忠在后排,洋洋得意,嘴角微瞥,眼神里满是不屑。
她恨不得现在就打开车门,把毕忠就从后座上拖下来。
毕忠眯缝着眼,调笑一般说道:“可惜我女儿不跟你,只跟我,你没看临上车的时候她说‘我要妈妈开车,要爸爸陪我坐’吗?你看你做人多失败哦,路又不认识,女儿也不跟你。”
欢欢确实开车喜欢和父亲坐。但徐媛知道,那不是因为女儿喜爱父亲多过母亲,而是因为父亲经常不在家,偶尔有机会,欢欢会愿意多和父亲亲近亲近。
只是每每徐媛提到此处,就被毕忠用“我要挣钱养家”噎了回来。所以,此刻,多费唇舌没有半点益处。
徐媛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一眼欢欢,她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有些累,眼睛似闭微睁,仿佛没有听到父母的争执。
还好女儿还小,也还好女儿没有听进去。徐媛心里依然是生气的。她没有想到丈夫会这样评价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车里毫无顾忌当着女儿的面这样评价自己。而她自己,在女儿的面前,从来都是夸赞毕忠的。所以,徐媛以为,毕忠也必然会如此做。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想到他可能在女儿面前贬损自己的种种,徐媛气不打一处来。
那一路,并不算长,约莫三十分钟的路程。听着歌曲,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大约过了二分之一的路程,毕忠开口了:“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徐媛不假思索:“是的,我不喜欢你这样贬低我,特别是当着女儿的面。要知道,我一直是夸赞你的,从不会降低你在孩子心中的尊严感。”
“呵,开个玩笑都不得。来来,停路边,我给你买杯水,别生气了。”
那次的事情,就以毕忠买水告终。但现在想来,那个节点,他已经认识丘珏了。想必是拿自己和丘珏做了对比。觉得象牙塔里的老婆老实、不识路、更没情趣。不如电视台的主持人有情商又会来事儿。
站在饭店前,刚刚把车落锁准备去见老同学的徐媛,不禁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些曾经在毕忠面前遭受的委屈和羞辱,现而今都有了解释和原因。
徐媛只得赶紧重新开锁,进入车内,抽了纸巾细细擦了眼泪,对着镜子确定鼻头没红、眼眶没湿,才能重新来一遍进入饭店的流程。刚刚见面,徐媛并不想让袁园知道自己的不幸福。
来到了大厅,四处看着,一个人拼命冲自己招手,可不就是长发卷卷的李晓丽嘛?坐在她对面的女生回过头来,脸上有期待和一丝胆怯,戴着眼镜、头发及肩,依稀还是当年开心果的模样的袁园。
徐媛急急也挥挥手,赶紧跑了过去。高跟鞋有一点打滑,一个踉跄。还好眼疾手快,扶住了旁边的椅子稳定住了。倒是惊得旁边的服务员一身冷汗,赶紧走了过来:“您没事儿吧?吓死我了。”
李晓丽也惊了一下,忙忙跑来:“没事儿吧?”马上回头和服务员,“地太滑了,拖地水也不拧干,跌了人不得了!”
“是是!”服务员一头点着头,一头招呼人赶紧用干布来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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