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徐媛没了刚刚的锐气,毕忠吐出一口寒气。又深吸了一口气,埋在胸腔之间。此刻的他,也确实需要一点勇气。既然勇气无处承接,那么吸点空气做给养也是好的。
毕忠心知自己如果不快点开口,眼前这个狂暴版的徐媛一旦再次发怒,后面的事就不好说了。毕竟出轨、私生子不是什么好事,哪怕自己不是体制内的,不受约束,被传出去了,也自觉丢不起这个人。
即使勇气值不足,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交代了:“我给她买房子,是为了孩子,不是为了她。如果她不是有了孩子,我肯定不会给她买房子的。”
听到这样语焉不详的话,徐媛就不耐烦起来,抬起右臂挥了挥手:“你俩是怎么联系上的,从头说起,不要一笔带过。什么为了她为了孩子的。乱七八糟!”
毕忠深知,坦白从宽是不可能的,从来就是坦白从严。故而,他并不想真情实感地全说清楚。前期越模糊,后期越好糊弄。前期说得太明白了,后面就麻烦了,女人嘛,都是这样,喜欢翻旧账、打翻醋坛子。
只要前面的事说清了,她就会没完没了地倒腾那点东西和那些事,一次次翻出来让你寝食难安。所以,毕忠并没打算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徐媛。
可是,突然被徐媛发现自己和丘珏有了孩子,这就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了。毕竟怀胎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真要想糊弄过去还没那么容易。
他本没有想过,这件事会被戳穿。按照他的理想设定,给丘珏一套房子,打发了她,每个月给点固定生活费,横竖她也没有工作了,那不就得全盘听命于自己了吗?到时候,定期去睡睡她,看看孩子。孩子如果给力又聪明,那就多赏她一点生活费;孩子如果愚钝又难搞,那就只给点基本生活费,饿不死就行。这样的生活,完全在自己掌控内,也不会被徐媛发现。家里一个老婆,家外一个情人,两边都可以平衡得好。
再说句难听话,万一欢欢以后是个愚笨的,难堪大用,不也有这个私生子做后备么?再说了,自己总得有个儿子做后盾吧?毕竟一个家里哪能没有个儿子呢?
万一丘珏胃口大开,真敢和自己闹翻了,那就把房子收回,不支付抚养费,丘珏就没活路了。所以,毕忠料定,丘珏不敢造次。以后,她将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
徐媛这边,自己只需要表现得好一些,情绪价值给多一点,大可以放心安稳度日。
万万没想到,今天是走了什么鬼,怎么会好好地被对方翻到手机?“我也太不小心了!”思及此处,毕忠恨不得给自己一棒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老实、不查勤的徐媛,怎么就会突然好好地翻看自己的手机了?
这句话,在过了很久之后,毕忠曾经问过徐媛:“你当时为什么好好会想起翻我的手机?”
徐媛笑了,这种释怀的、安稳的笑,传递出了她生活得淡然、豁达的能量:“因为啊,作恶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恶,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伤人有多深。我吃的苦你不明白,也就不会懂我想查清你情况的决心有多大。苦吃多了,也吃够了,不想再吃苦了。”
毕忠越发糊涂了:“你有什么苦好吃的?”
“不懂就算了,但你终有一天会懂的。希望你懂得了的那天,会明白什么叫做因果。”徐媛很清楚,这个世界冥冥之中,自有自己的运行规则。欠了别人的,哪能不还呢?你毕忠是什么玉皇大帝、天王老子?欠下的人情和感情债,自然要在漫长的岁月中,笔笔还清。
现下,毕忠自知逃不过去。只能捡着些不重要的边角料拼拼凑凑,看看能不能讲得尽可能模糊一些,蒙混过关。
“那个,我当时确实把她删除了。但其实我不想删的,因为我俩确实啥都没干。被你知道了,马上就听话删除联系方式,会给人感觉我很怕老婆,我又是山东人,很丢人你知道吧?”
把眼瞟着徐媛,想看看对方是否满意这样的说辞。
没什么动静,毕忠估摸着没啥问题,继续说:“再加上微信以后,她就有时候会和我聊聊事情。比如台里的事情,领导欺负她什么的。说实话,这些娱乐圈的事我都没经历过,听着很新鲜,我就想多了解了解。所以,有时候我会把她请到公司来,给大家做做演讲培训啥的。”
话及此处,渐入核心,毕忠饶是再奸猾,也是有些心虚的。
“我能抽支烟吗?”看着徐媛,毕忠心下打鼓。
“随便。”徐媛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毕忠其实几乎没有在房内抽过烟,烟雾在房间内长久难以散去,对孩子不好。这一点他还是知晓的。所以当他点起了烟,还略有不适应,导致抽了几口之后才发现没有烟灰缸。四下里摸索着,才找到了果壳盆。
弹了烟灰,又狠狠抽了几口,才下定了心:“后来,我们就走得蛮近的了。有时候会聊聊彼此的家事,其实,她也不容易。父母都不太靠谱,喜欢占小便宜钻空子,不好好工作,什么时兴做什么,到最后一事无成,钱没挣到,事业也没做下来。”
刚说到这里,毕忠隐约听到徐媛笑了。他不太确定,看向对方,只觉得没动静,还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又不好追问,只得继续:“她不是独生子女,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学习没她好,所以初中毕业去读了中专,之后就找了中介,办了劳务派遣,一直在国外做月嫂、家政工作。”
又隐约听到了笑声,这一次看向徐媛,她肩膀微微耸动。毕忠忍不住了:“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什么,请你继续。”徐媛头也不回。
毕忠知道,自己此刻是没有什么余地和对方争执的,烟灭了,差点烫到手,他一抖,果壳盆也翻了。只得蹲下来用手归拢果壳垃圾。结果一手灰,垃圾是半点也没有收拾好。
四下里用眼睛找着,看到茶几上有湿纸巾,只得走过去抽出几张来,把地上收拾好。
从头到尾,徐媛没有动过,也没有反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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