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自学本来就有这个雅兴。
他时常寂寞没有娱乐，总是喜欢和杨老师吟诗作对。
很多对联就需要这种文采。
村里面逢年过节，喜欢贴对联喜庆，吴自学经常被邀请去写对联庆贺，一副对联几十块呢。
碰着过年，很多不缺钱的人都会封88块，或者58块，意思来年发发，我发。
吴自学当然不敢敷衍。
一份劳动一份价值，他既然收钱，自然要对得起这副对联。
这是良心正道。
吴自学就养成了吟诗作对的习惯，用来增加写对联的水平。
牛大汉可记得这些。
他多少读过书的，总不能和富贵一样，坐着闷吃，全程无语，在村里可没有这个规矩。
如果真是这样，尬吃尬喝，以后的桂花米露估计就喝不到了。
牛大汉投其所好。
吴自学也心领神会。
他倒了一杯桂花米露，看着杯子里浓稠的米露，忍不住说：“它香它滑它如羊脂白玉。”
该牛大汉对了。
他转着眼珠子想着：它香它滑它如羊脂白玉，要怎么对呢？它对她，香对臭？滑对啥？还羊脂白玉。唉，玩不动啊。
牛大汉盯着杯子，琢磨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只好说：“吴老师，要不你先说说这桂花米露的不同之处？”
吴自学如数家珍道：“这个可以，不知道你有没有喝过米露？”
牛大汉记得在学校好像喝过这种饮料，只是不太好喝。
吴自学说：“外面的米露要冰镇的才好喝，如果喝热的，就很难喝，有一股怄气，沉在里面释放出来别说香了，不难闻就不错了。而我这个桂花米露，无论是冰镇，还是加热都很好喝。”
“为啥？”富贵忍不住插嘴。
他觉得很一般啊。
天下还有比黄粱酒好喝东西？
吴自学解释：“因为外面的米露基本是用米脂做的，选的米也不好，香气也是添加香精散发出来的，更别说发酵工艺。”
酿米酒讲究浸、蒸、淋、拌、等五个要诀。
浸就是浸米，每一种米都有吸水率的区别，比如糯米和大米，以及各种不同的糯米、大米，浸的时间就很有讲究。
不知道的人往往会浸一天一夜，或者很久很久，真正的高手都是根据米的性质来进行沉浸。
而蒸，就是蒸饭，无数人都失败在这里。
牛大汉觉得，蒸的步骤更合适吴老太爷说的直觉。
因为火焰在灶台里燃烧，时大时小，风一直吹就大一些，天气好，柴火干燥，火力又大一些，天气不好，阴雨连绵，活力就小上一些；所以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蒸煮时间。
柴火蒸煮不像电饭锅。
它要靠嗅觉和视觉，看木桶里的白烟和水珠，闻着飘出来的香气掐准时间。
其中掀开盖子的次数也会影响口感。
炒菜有镬气，蒸煮有雾气。
意思就是说，雾气散了，香气就留不住了。
炒菜的镬气也是一样，有很多厨师做辣椒炒肉，辣椒只是熟透，真正好吃的辣椒炒肉，会被镬气弄得外焦里嫩，非常爽口。
牛大汉听着酿造米酒的五个字要诀。
他隐约明白，想要对上吴老师的上联，非得表现出酿造的难点和不易之处，比如：它浸它蒸它淋拌等
可惜太难了，对不起啊。
吴自学呵呵一笑：“这只是拌曲罢了，真正的灵魂乃是发酵工艺。普通的米露都是糖化和发酵同时进行，而我的米露却可以分开进行，糖化要低温才好，发酵要高温才行，他们是做不到的。”
“这是怎么做到的？”牛大汉好奇。
一边是高温、一边是低温，发酵和糖化的程度是米露的重要指标，全在同一个时间进行，这是酿造所决定的，发酵就会糖化，糖化就是发酵。
而吴自学竟然可以分开进行，那是什么概念？就像肉体和精神，明明是一体的，吴自学却可以精神活动是精神活动，肉体活动是肉体活动，互不影响。
这是什么鬼神之功？
富贵没有文化，听不懂这里面的深意。
牛大汉却忍不住赞叹。
吴自学得意地扶了扶眼镜：“具体怎么做的，这个保密，机密中的机密，我只能告诉你们，普天之下想要喝到这么好喝的桂花米露，只有我这。”
“不要吹牛。”杨长英敲打。
他觉得老头子太高调了。
为人师表，应该以谦虚为本。
吴自学尬笑。
富贵也忍不住反抗：“吴老师，您是没喝过我的黄粱酒吧？”
杨长英才是富贵的老师。
吴自学可没有教导过他。
富贵就一直藏私，从没给吴自学拿过黄粱酒喝。
那酒有点年头，喝一坛就少一坛子，富贵才舍不得呢。
牛大汉时不时点头，又时不时摇头。
他中肯地点评：“怎么说呢，黄粱酒和桂花米露都好喝，只是酿法不同，各有千秋，在同类中都是绝品。”
吴自学闪着精光说：“那我可要试试，富贵，你还藏着这等好酒？”
“这个，俺也舍不得喝了。”富贵还想结婚的时候有得喝呢。
黄土地流传：美酒佳人好儿郎，一口黄沙一口酒。
由此可见，结婚的时候，美酒是最好的祝福。
富贵在黄土地混了几年刀客，有些快意恩仇的江湖气息。
虽然平日里藏着，但是刀客还是刀客。
他的骨子里有一种闯劲。
牛大汉圆场：“我们都是合作伙伴了，要一起发财的，富贵叔，庆祝一坛黄粱酒也不是不可以啊！”
富贵才瓮声瓮气说：“一坛就一坛。”
吴自学笑开花了。
他可馋得很呢。
杨长英对吴自学命令道：“不许喝，你可答应过我，再也不喝高度酒了！”
“唉~”吴自学顿时愁眉苦脸：“富贵侄儿好心好意，我多少喝一点吧？”
杨长英不语。
吴自学只好讪讪道：“大汉，我们还是继续对对子吧。”
富贵咕噜着，将到嘴的话也咽了下去。
牛大汉又想起那个对子，实在对不出来，只能说：“吴老师，我甘拜下风，对不出啊，这要对出桂花米露的难点，才跟你的是绝对，太难了，想不出。”
吴自学哈哈一笑。
他怡然自得。
牛大汉开始说蔬菜项目。
既然吴老师不再反对，他当然要抓紧时间。
富贵也点头赞成。
对他来说，在哪里种菜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累点费心一点；可是又有什么事情不累不用费心？
但凡喜欢的事情，无论怎么累怎么费心，都觉得不累；要是不喜欢，哪怕这件事情就是天天玩、天天睡觉，也觉得烦心、疲倦。
牛大汉深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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