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儒星心中暗叫倒霉,这么棘手的事怎么又让自己碰上了。

    但随即又一想,这可是京城,哪件事不是盘根错节、错综复杂,根本就没有容易解决的事啊!

    他默默将腰牌揣入手袖里,脑子转的飞快,思考应对之策。

    崔颢和陆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佯装没看到。

    他们可不想招惹镇国公府,查案的事还是交给陈府尹吧。

    要知道,上次京城着火还是二十年前,当时大火从奉天门烧到左右顺门,几乎烧光了整个外朝,连弘治帝都被吓破了胆,赶紧斋戒五日,祈福免灾。

    自那之后,弘治帝亲自颁发诏令,将直接放火或导致失火之人称为“火头”,并明例规定,如果因失火造成自家房屋烧毁,鞭笞40下;如果造成巨大损失,甚至火势危及宫廷,“火头”被绞死;如果故意放火烧毁他人房屋,照价赔偿;如果火灾导致他人丧命,则按照谋财害命处理。

    同样,官员也在追责行列。

    若灭火指挥官以“不能理救”为由耽误救援,被判处重罪;若瞒报火情,官员将被杖责一百,徒三年的处罚。

    所以陈儒星才格外紧张,生怕被治个渎职之罪。

    但此事牵扯到镇国公府,丽贵妃又盛宠在身,他实在有点拿捏不准陛下的心思,更不敢擅自做主。

    他眉头紧皱,格外留意了眼兵丁,这人也需查一查,以免有人故意将腰牌送到自己眼皮底下,让他去做出头鸟。

    当官难,当京官更难,当应天府府尹更是难上加难!

    临近卯时,陈儒星赶紧整理好手头的物证,准备进宫面圣。

    走之前,他还特意抹了把墙灰,涂在自己脸上。

    待会务必要让陛下知晓,他已经竭尽全力灭火,绝无懈怠之意。

    崔颢和陆景见此情景,立刻明白了陈儒星的意图,也有样学样地往脸上抹了把灰。

    他们要像官场老油条学习,该邀功的时候就邀功,以免落于人后。

    弘治帝宿在乾清宫,还未睡醒就被近侍张公公轻声唤醒:“陛下,今日有早朝,您该起身了。”

    由于昨夜与丽贵妃小酌了几杯,弘治帝睡得比较沉。

    一觉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石方那张被放大的脸。

    他闻声起床,一众宫女马上鱼贯而入,为他穿戴整齐。

    洗漱完毕,弘治帝在用餐时不经意地开口询问:“石方,你眼下怎么黑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石方轻笑一声,低头回道:“回陛下,奴才昨晚听到城楼敲鼓,所以才没睡好。”

    弘治帝一听,神色微愣,随即追问:“城楼多少年都不曾击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石方一边布菜一边回道:“听说是城北那边失火了,火势还挺大呢。”

    弘治帝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关切地问:“城北居住的都是百姓,朕之前不是已经下达了禁火令,怎么还会晚上起火?”

    石方的眼神有些闪烁,低着头回答道:“这奴才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弘治帝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他神色不自然,当下便冷哼一声,不满地说:“怎么,现在连你也对朕藏着掖着?”

    石方赶忙跪下来,求饶道:“陛下饶命,奴才不敢!奴才都是道听途说,实在不敢将不确定的事情讲给您听。”

    弘治皇帝目光深邃的盯着他,石方是陪了自己半辈子的贴身太监,如果连他都不敢说,这事必定与前朝后宫有关。

    “那就让朕听听这个道听途说吧。”

    石方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讲起来:“奴才听闻失火的源头是一户平民,但这家有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儿,崔翰林似乎很喜欢她。昨天上午,筱惠县君还带着人去教训过那位姑娘,可没想到,到了晚上……”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奴才也只是听人随口一说,做不得准。”

    弘治帝想起崔沈两家的乌龙亲事,心中不觉信了几分。

    如果仅仅因为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就纵火烧人,佟家人未免太胆大妄为。

    镇国公究竟还值不值得自己扶持?

    弘治帝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石方看着弘治皇帝垂眸思索的样子,低头内视敛神,嘴角却微微上翘。

    帝王都是冷血且多疑,答案得来的太过容易,反而会让他怀疑。

    如此这般正好。

    外表花团锦绣的勋贵之家不在少数,但能长久的却不多。

    丽贵妃如此嚣张跋扈,早晚会墙倒众人推。

    稍后的朝会定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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