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安由于刚放衙,需换常服才能出门,于是便让沈昭和崔颢在花厅等他。
沈夫人注意到准女婿一直对着女儿傻笑,故意推了推沈尚书,笑着说道:“老爷,我给你做了件新衣裳,您跟我回屋,试试合不合身。”
沈尚书一脸严肃,紧紧盯着崔颢,不悦地回答:“衣裳晚上再试也来得及,你急什么?我现在只想坐在这喝茶,哪儿都不想去!”
沈夫人见无法说服丈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威胁道:“我今天非得把衣裳改好,你要是不试,以后就别穿新衣裳了!”
沈尚书本想摆出自己当家人的威严,坚决守在这儿看着女儿,但当他转头看到夫人虎着的脸时,心里顿时有些发怵。
他假装咳嗽一声,语气也变得软弱了一些:“嗯……天气确实有点热了,那就试试吧。”
沈夫人掐了他胳膊一把,翻着白眼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非得让我动手才行!”
沈尚书捂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但又不敢叫出声来,只能小声嘀咕:“在外人面前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好歹我也是堂堂二品大员。”
沈夫人撇嘴说道:“喻之也不是外人,你那点破面子谁会在意。况且二品大员又怎么了?我还是髻上金翟七的二品诰命夫人呢,等你能让我穿上金翟八朝服的时候再跟我说这些话吧!”
说完,沈尚书就被她推着走出了花厅。
沈夫人临出门前还特意朝儿女和准姑爷眨了眨眼,示意他们尽情玩耍,不必顾及家里。
女孩子最幸福的时候,就是被人追着的时候,沈夫人是过来人,她都懂。
崔颢立刻站起身来,拱手作揖,以示感谢。
他暗自庆幸,自己丈母娘是个通情达理的长辈,以后抱紧丈母娘大腿准没错。
崔颢不知道的是,沈夫人能如此快速接纳他,全是因为前面有崔少卿做对比,两人天差地别,所以沈夫人才对他格外满意。
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被自己视作感情路上绊脚石的侄子,如今却成了他讨好丈母娘的垫脚石。
人生妙言,妙不可言。
沈昭悄声和夏桑交代道:“去把我新作的荷包拿来。”
夏桑笑着回道:“是,小姐。”
临走前,她还拽了拽春白,示意她陪自己一同去,让小姐和准姑爷好好说话。
不大会儿,诺大的花厅就只剩下沈昭和崔颢。
沈昭拿起一块茶饼,细声说道:“这是我舅父从杭州送来的龙井,茶芽细嫩,回甘持久,最是柔顺饱满。”
说着,她将茶饼用微火慢慢灼烤,直至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然后熟练地用茶碾子将烤过的茶饼碾碎,放入绢罗里面过滤杂质,最后留下最细的那层茶粉。
“父亲爱茶,母亲每日都会命人到玉泉山取上游最清澈的泉水,泡出来的茶汤才鲜爽甘甜。”
沈昭一边说,一边向汤瓶里注入煮沸的泉水,而后轻轻摇晃汤瓶,让水温均匀分布,再用沸水烫洗茶盏,令茶水香气充分散发。
随后将茶末置于茶盏中,用少量沸水调成膏状,再将汤瓶里面的水慢慢注入黑釉茶盏中,边注边用茶筅来回搅动击打,直到茶盏内壁泛起一层饽沫。
沈昭将茶盏推到他面前,笑着说:“茶如人生,人生如茶。愿君终如月,淡然落清辉。”
崔颢低头看向眼前的茶盏,只见茶汤鲜白,泡沫持久,沈昭还在上面画出明月和山河,端的是色香味俱全。
这碗茶汤水汽氤氲,茶香幽幽,慢慢浸入他的心间,让他无比的暖心。
那晚自己和她说的抱负,原来她都记得。
“天上的月亮挂得高了,才能照亮更广阔的山河。”
沈昭就这样将明月与山河都送给了自己,世间最好的礼物也不过如此。
崔颢拿出准备好的礼盒,放到沈昭面前,示意她打开。
沈昭打开精致的黄花梨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一面掐丝珐琅夔龙纹镜。
镜身刻着铜鎏金錾花夔龙纹,线条流畅,工艺精湛,镜底为浅蓝色珐琅质地,中间镶嵌着各种彩色贝壳和宝石,样子新奇,做工独特。
“这是我在北疆从一个传教士手中得到的。这种珐琅质地在京城相对罕见,我觉得它色彩艳丽,很适合你,希望你能喜欢。”
沈昭小心翼翼地拿起镜子,反复端详。
相比常用的铜镜,这种珐琅颜色鲜亮夺目,造型美观,设计独特,让人耳目一新,令她爱不释手。
崔颢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不禁有些痴了,脑中都是她对镜贴花黄的样子。
人比花娇,美人如斯,纵然世间千般美好,也不及她展颜一笑。
崔颢实在想不通,崔少卿曾经有沈昭相伴,为何还对秦秋娘念念不忘?
也许真的各花入各眼,是非只在人心。
与沈昭在一起,哪怕是做最简单的事情,也会让他觉得快乐。
他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姑娘,喜欢到一见到她,脸上和心口就会自然而然地泛起笑意。
春白和夏桑其实早就将荷包取了回来,但看到小姐和崔大人含情脉脉、相视而笑的样子,便不忍心打扰。
人生得一知心人,便足以慰风尘。
沈成安也同样气鼓鼓地站在花厅外,要不是见妹妹笑的高兴,他早就冲了进去。
父亲还让他做监督官,他现在只剩下没眼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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