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季惟一时看入了迷,无名的情绪在眼底沉淀。

    此刻的她就如同他和志秀翻阅相册时,无意间瞥见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她约莫十五六岁,尚且稚嫩,同样是及腰长发拢在胸前,蜷缩在沙发里,眉眼弯弯,举着诗集品读,眼底闪着迷人的光彩。

    即使是黑白照片,也难掩她眼里的神采,太过生动,让他匆匆一眼便牢牢记住。

    只是在结婚后,她的眼里再也没有那样飞扬的神采。

    “好了,先生和太太一起喝点热水暖暖,林妈我去给你们准备宵夜暖胃。”把毯子给人披上,林妈拍拍还呆愣着的方季惟,转身去隔间厨房,留二人独处。

    方季惟回神,起身缓缓朝林志雅走去,在即将靠近她身旁的沙发时停步,转身坐到相隔最远的长椅上。

    大衣已经被她折叠整齐,妥帖地摆放在长椅一角。

    莫名的别扭让他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撇,扔掉身上的毯子,拿起早已凉透的大衣穿上。

    衣服冷,人也冷,方季惟有瞬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更冷些,瞄向耷拉在沙发边暖呼呼的毯子,还是不动声色地慢慢地把扣子一颗颗系上。

    “方太太今天怎么有空莅临寒舍?”声音温柔又轻佻,方志伟叠腿,十指轻扣放在膝盖上,是他谈判时惯常使用的姿势。

    方太太……

    她有多久没从他口里听到这个称呼了?林志雅有些恍惚,短暂晃神,回过神只觉自己可笑,“我来和你谈谈翊轩的事。”

    翊轩啊。

    听到是关于儿子的事,方季惟因林志雅开口而紧扣的十指陡然放松,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对于唯一的儿子,他还是关心的,当初方墨去西北军区前他便送了几个人提前去扎根,所以方墨的情况他一直都清楚。

    除了这几个月,由于志秀怀像不稳,他没查看方墨的日常生活报告,可若有大事肯定有人打电话通知他,他没收到消息,可见不是什么大事。

    难道是那臭小子今年连年都不回来过了?想到这,方季惟也不免咋舌,若这臭小子今年还不回来,老头子那儿指定要炸,到时候又是拿他这个当儿子的开刀。

    “是关于翊轩的婚事。”林志雅端起茶杯轻抿,却发现茶杯里的水早已被她喝干,只好用手遮住杯口悻悻放下。

    “婚事?”方墨的婚事是方家的一大难,往常他们催婚,林志雅总说让孩子自己决定,怎么今天倒主动说起?

    脸上的笑意微敛,方季惟弯腰提起茶几上的水壶,给两人的茶杯倒上热水,“你不是总是说让他自己决定吗?怎么今天主动说起?

    这大晚上喝茶可不是个好习惯。”

    说着挑眉将茶杯推到林志雅身前。

    “翊轩在军区和一个姑娘两情相悦,准备成婚。”干冷的空气让林志雅口干舌燥,却没有去动桌上的茶杯,嘴里茶水残余的干涩味道,也不想去尝寡淡无味的白水。

    西北军区的姑娘?西北军区他叫得上名的适龄姑娘全都结婚了,那这个姑娘从哪儿冒出来的?多半是当地无名小卒家的孩子,想到这方季惟眉头紧皱,显出眉宇间深深的沟壑,“哪家姑娘?”

    语气急躁,配上冷硬的表情,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在审讯林志雅。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好似从结婚后方季惟所有的冷硬、暴躁甚至是卑劣唯独留给了她,无力感侵占全身,挺直的脊背泄力贴上沙发,林志雅看着眼前的男人,积攒几日的愤恨突然泄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心底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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