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夫人浑浊的眼睛透着狠厉,一脸的恼火道,“你从前没有容人之量,死活都不肯让言儿纳妾,如今怎么?看着我言儿娶了美娇娘,你又心里不舒服了,打算着来搅局破坏婚事不成吗?”
她言之凿凿,说得像真有其事一般。
沈初初轻蔑地嗤笑一声,主动拉过萧墨的手,讽刺道,“冯老夫人果然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你儿子有什么地方比得过我大师兄吗?”
萧墨目光灼热地盯着沈初初紧紧攥着他的那只手,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冯老夫人被她一句话问住,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当场昏过去,看着他们俩当着自己的面眉目传情,又想到自家言儿被打得惨状,心里憋着一口气,竟口不择言起来,“哼,真不害臊,还没成婚就拉拉扯扯,幸好我的言儿早早和你和离了,否则还不知道怎么丢人呢!”
沈初初闻言神色瞬间冰冷下来,语气讥讽,“我们的婚事是皇上亲自赐婚,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难不成是对皇上的旨意有所质疑?况且我们一切都发乎情,止乎礼,不像有的人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就带回来个没名没分还大着肚子的女人。”
一想到柳云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裴鸿的,沈初初就笑得越发意味深长。
冯老夫人被她笑得后背直发毛,皱着眉头刚准备质问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冯言已经将柳云儿接了回来。
“我的言儿回来了,我没空和你废话。”冯老夫人脸色一变,率先离开,其余的宾客紧随其后,沈初初下意识地看向萧墨,两人也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外面,冯言穿着红袍子从高头大马上下来,被众人簇拥着踢花轿。
沈初初目光朝着四周扫视一圈后,眼尖地看到了藏在人群最后面的裴鸿等人,于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她伸手轻轻戳了戳萧墨的胳膊,朝裴鸿的方向使眼色。
萧墨薄唇微勾,低头靠近沈初初的耳边,低声道,“准备好了吗?好戏即将开场了。”
他炽热的呼吸喷洒在沈初初的耳畔和脖颈处,惹得她痒痒的,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萧墨还没来得及反应,温热的唇瓣已经碰到了沈初初白皙的脸颊。
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时,沈初初的脸烧得通红,耳垂更是红得快要能滴出血了,反观萧墨却是一脸淡定,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就在此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竟然是冯掌柜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过来。
风掌柜走到冯言跟前,停住脚步,先朝他拱了拱手道:“恭喜冯大人,贺喜冯大人!”
冯言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唾沫,尴尬地笑了笑道,“冯掌柜,今天既然来了就喝一杯喜酒再走。”
说完,他又凑到冯掌柜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至于别的事情等婚礼结束之后再说。”
他已经盘算过了,这次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来的人不少,到时候把这些人送的东西放在当铺卖掉,一定能堵上冯掌柜这边的大窟窿。
只不过冯掌柜哪里会让他如愿,他笑了笑,大声道:“喜酒就不必了,只是这还账的日子已到,还请冯大人将欠得银子连本带息地还上。”
说完,他敛去笑意,目光冷漠地看着冯言。
冯言此刻感觉像是被人当中抽了个耳光,脸火辣辣的疼。
婚礼还没结束,他哪来的银子还账!
冯言只能赔笑着开口,“冯掌柜,还请借一步详谈。”
冯掌柜见状却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冯大人可是朝廷命官,该不会想要欠钱不还吧?今日若是还不上,就拿东西来抵。”
随着他的话声落下,站在他身后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冯言见状脸彻底垮下去,恼羞成怒道,“我何时说过欠钱不还了,只不过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冯掌柜这么带人闹上门来,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冯老夫人也立刻冲上来帮腔,威胁道,“你们这群小人,我儿子可是朝廷命官,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红人,得罪了他小心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这些话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有用,可是冯掌柜身后有萧墨撑着,全然不惧地冷声道,“好啊,那我们就去太子殿下门前分辨清楚这件事究竟孰对孰错,看看太子殿下究竟会不会纵容冯大人欠钱不还。”
冯言没想到他会这么刚硬,就算搬出太子殿下态度也没有丝毫软化,他恼恨地看着软硬不吃的冯掌柜,咬紧牙关低声哀求道,“冯掌柜,我今日实在是不方便,你再容我缓几日……不,就一日,明日我必定亲自登门将欠的银钱全数奉上。”
“这可不行!”冯掌柜冷哼一声道,“冯大人,我们早就有言在先,更何况这商号也不是我的,您要是现在还不上银子,那我们就只能冒犯了。”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人立刻冲进了冯家,犹如抄家一般将值钱能带走的东西全数搬空。
宾客们看着这幅场景也终于忍不住的开始讨论起来。
“怎么回事,冯大人成亲当日竟被上门讨债,还真是稀世罕见,闻所未闻。”
“这冯言亏得还是读书人,太子侍读,大婚当日居然闹成这个样子,简直太丢人了。”
“刚嫁进来就被人讨债,真是晦气,我要是新娘子气也气死了……”
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传入柳云儿耳中,她蒙在红盖头下的一张脸已经气得青一阵红一阵,大喜的日子被众人当成了笑话,她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冯老夫人看着这群人搬东西还在不停地大喊大叫:
“你们这群土匪、强盗,抢东西居然敢抢到朝廷命官的头上,不许搬,给我放下……”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们这些人就是看不得我儿子好,故意挑这大喜的日子上门来要债!”
“你们这是想要我的命啊!你们这是想要逼死我啊!”
可惜她即便喊得在大声也没有人理会她。
冯老夫人看着被搬空的院子心里在滴血,急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真的昏了过去。
原本就混乱的场面经这么一闹更是雪上加霜,不少宾客嫌弃地直摇头,纷纷离开。
“娘……大家别走,太子殿下一会儿就到了……”冯言一边担心冯老夫人,一边又拦着要走的宾客。
然而冯掌柜却拨弄着算盘笑呵呵挡在冯言身前,缓缓道,“冯大人,你这些东西还不够还债啊,只能劳驾您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顶债了。”
在大街上脱衣裳,那他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怎么行?”冯言用手死死护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奈何对面人多势众,眼看着衣裳就要从他身上被扒下来时,柳云儿终于忍不住地出声制止,她伸手从脑袋上拔下新打得金钗,扔到冯掌柜面前,怒斥道,“算上这个!够了吧?”
冯掌柜玩味地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金钗,点点头,才终于鸣金收兵带着人离开。
冯言还在庆幸保住了最后的尊严,他一脸感激地去抓柳云儿的手,声音颤抖着道:“云儿,这次多亏了你,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等我东山再起……”
柳云儿听着他的许诺心里百般滋味,最后却还是忍下所有情绪点头,声音温柔,“我相信夫君。”
沈初初和萧墨隐在人群的最末端看着两人此刻恩爱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真希望等事情真相大白后,他们还能这么恩恩爱爱,相敬如宾。”
冯掌柜走了之后,冯言又赶忙安抚好了宾客,这才将婚礼的仪式继续进行了下去。
等到他和柳云儿拜完天地,又将她送入洞房之后,沈初初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果然发现刚刚还在这里的裴鸿已经消失不见。
“走走走,又有好戏看了。”沈初初赶忙抓着萧墨的胳膊刚想要离开,迎面撞上一个端着酒壶的侍女。
酒撒了沈初初一身,对方惶恐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大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初初看着小姑娘被吓得瑟瑟发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拉着萧墨便径直离开了。
那侍女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立刻收起了惶恐的表情,嘴角多了一抹得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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