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缓慢的声音静静流淌。
渐渐的，孟扶失望中隐含愤怒的声音熄灭。
只剩下沈墨莲耐心的劝阻：“此事我从前只是稍有怀疑，一番细查之后，发现情况或许与你想象的有些差别…担心你不能接受。”
“所以你告诉我在江南要小心，给了我追查盐税的线索，却不赞同我继续深究？”
孟扶回忆这段时间以来，沈墨莲给自己的几封信。
虽然送来了许多有用的信息，但更多的，是对自己隐隐的劝阻。
自从和祝南枝商量好，打算趁机拉拢孟扶，让孟扶看清裴临州的真面目之后。
沈墨莲就一直在暗中做准备。
这些天，他经常在信中告诉孟扶，让他查案点到为止，差不多就能回来了。
但行动上却一直在给孟扶行便利，让孟扶能轻易查出来，背后居然有裴临州的影子。
现在，孟扶因为不死心而身受重伤，狼狈退回京城。
那些沈墨莲从前落笔的许多暗示，也都有了用武之地。
直接催化了孟扶对裴临州的怀疑。
他反复向沈墨莲确认，江南被贪污的大量盐税，是否真的是裴临州为之。
而沈墨莲的反应十分微妙……
他一面不肯直言，一面却又在劝说孟扶，告诉他人都有过错，不可因为一时的污点就和裴临州离心。
默认的态度十分明显。
只等孟扶最后做出的抉择。
“你受了伤，大皇子殿下这次定会给你补偿，夫子以后安心留在京城，遇到这种事……避开就好，人孰能无过？”沈墨莲持续刺激孟扶。
“我明白了。”
孟扶脸色灰败的点点头：“我明白了，原来之所以派我去江南查案，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殿下只是想让我”查清”案件，告诉京城江南并不曾有贪污，以此为自己换个功绩。”
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自己查案，反倒是查到了自己的主子头上。
“这就是我择的明君？”孟扶失望的摇了摇头。
他读圣贤书，明事知理，一身经韬纬略，本以为能施展拳脚，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谁知全挑选选的明主，居然不过是个蛀虫……可另一个裴知渊，也不是个好东西。
两相决策，没有一个能带来盛世太平，没有一个为百姓考虑的人。
“罢了。”
“罢了……”
孟扶失望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将满腹诗书用来为己谋私，如果想要做官，只有这一个选择，那我这官不做也罢。”
入朝为官，参与皇位争夺，无非是为了一个更好的君主，为百姓开太平。
现在却要自己同流合污。
他做不到。
祝南枝两人听出了孟扶话语中的去意。
她试探地问：“不知孟夫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山中无岁月，做个闲云野鹤有何不可？”孟扶心灰意冷，说：“我无力改变现状，甚至不能选个明主，起码退隐江湖，还是能做到的。”
“孟夫子太过悲观，你这样，我并不能看到你为了百姓的决心。”沈墨莲忽然出声嘲讽。
他在孟扶灰暗的目光中继续说：“都说凤凰涅槃，不知夫子有没有兴趣假死一次，加入我们的扶持公主殿下这只雏凤？”
“公主？”孟扶下意识摇头。
但还未说出自己的怀疑，沈墨莲淡然道：“前朝乃是二圣开国，皇帝逝世后，圣后更是执政二十年，满朝文武自发拥帝，孟夫子比我清楚，女子并非没有先例。”
这么猛？祝南枝瞪大双眼。
亏她还一直以为没有这个先河。
原来是前朝的事，自己的确没什么知道的渠道。
“平阳侯怎会……”孟扶欲言又止。
想说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此前沈墨莲可从来不对这些感兴趣。
但看着同样坐在身边的祝南枝，孟扶忽然明白了。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祝南枝……是她提议扶持女帝！
平阳侯居然为了祝南枝这个手段神秘多端的妾室，做出如此多的改变？
大概是孟扶的视线太过明显。
沈墨莲几乎立刻看出来他目前的猜测。
他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维护祝南枝，但不等沈墨莲开口，孟扶反倒开始夸赞祝南枝：
“原来有此雄才大略的是四夫人，失敬。”
“夫人深处后院，却心有沟壑，这一点孟某愧不敢当。”
孟扶接受良好，让祝南枝也颇为震惊。
她没想到，孟扶看起来读书死板，脑子居然还算通透，没有因此指责自己。
祝南枝惊喜地客套两句。
这一幕，让沈墨莲欣慰之余有些吃味。
只见孟扶夸赞的时候，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表示：“夫人虽然心念坚定，但此事无异于异想天开，当前的情况与前朝开国二圣大不相同。”
“夫人法子行不通。”
就差直说祝南枝痴心妄想。
祝南枝有些失望。
沈墨莲皱了皱眉，凉凉提醒孟扶：“夫子总想要等待一个明主出现，但可曾想过，你手中同样有决策权，为何不干脆培养一个自己想要的明主？”
“什么！”孟扶不能接受。
这番话太过忤逆，就连刚刚对裴临州失望的孟扶。
也觉得太过于不敬重主上。
但他看看祝南枝，又看看沈墨莲，见两人都是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忽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从前太过天真。
是啊。
自己有才能有远见。
培养一个合格的君主……并非绝无可能。
见他开始沉思，祝南枝和沈墨莲对视一眼，一起起身离开：“夫子慢慢想，我们告辞。”
到了路上，祝南枝才问：“你刚才为什么让我们走？再留下多劝一会，说不定孟夫子就答应跟我们干了。”
“他会想通的。”
沈墨莲淡声解释：“夫子有远见有野心，不会轻易放弃，更妄论他有信念，且信念来源于百姓。”
“只要世间还有受压迫的百姓，孟扶就不会放弃。”
“原来如此……”祝南枝点了点头，心中赞叹孟扶的头脑之通透。
也跟着沉下心，和沈墨莲一起等候孟扶的回信。
回信的速度超出祝南枝的想象。
第二天一大早，孟扶精神抖擞，出现在侯府时，手中还带着一夜没睡，想出来的数种方案。
两人打开一看。
居然全都是可以套用在汾阳身上，为她在民间造势，助她提高声望的隐秘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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