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瑞鹤宴后,一支明晃晃的迎亲队走在道路中间。
有眼尖的群众一眼便瞧出了侍卫衣样的暗花,当即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平阳侯的迎亲队嘛?听说瑞鹤宴上,他将自己的私生子找了回来,今日这八抬大轿,抬的便是那孩子娘。”
“什么?未婚先孕,不浸猪笼还算好的,还这么大的阵仗,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
“哪户也不是,听说是丞相府二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
“啊?这”
“哼,那孩子都五岁大了,回去便是庶长子,虽然平阳侯已有正妻,但人家那么多年了,肚子毫无动静,谁知道能不能生”
“哗啦!”
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祝南枝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大花厅正中央。
眼前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眼神不善地看着她,而她身旁的小尾巴,此时怯生生地拽着她的衣角躲在身后,眼里的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祝南枝,我不过让你把安安过继到锦融名下,怎么就这般为难你?再怎么说锦融也是正妻,安安过去怎么也比跟着你这个姨娘好,你可别这么不识抬举!“
不怒自威的声音从眼前传来。
祝南枝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喜服已淋成只落汤鸡,也意识到这古色古香的地方不是现代。
她倒是想起来了,眼前这两位,便是自己这副身体夫君的母亲和正房夫人,今日也是她的大婚之日。
只是她一个卑贱的丫鬟,五年前和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过了一夜后,一发入魂有了孩子,不仅如此,她还将孩子生了下来,偷偷养着。
原本以为不让自家小姐知道,生活便这么过下去了,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前两日原主不过是去瑞鹤宴上露了个面,竟被那个男子认了出来。
而那男子,还是平阳侯,于是二话不说便八抬大轿迎娶,也不管她什么身份地位。
这若是用常理思考,一个下贱丫鬟飞上枝头当凤凰,不遭人嫉恨才是怪事,何况平阳侯府已有正房,用正妻的礼仪迎娶已然是给了对方下马威。
可怕的是这平阳侯到现在都不曾出现,只是叫她带着孩子给主母奉茶,这逆天的凹糟开局简直要把祝南枝闹得头大。
这平阳侯怕不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
这平阳侯虽然早有功绩,但也是实打实自己闯出来的,只是近些年不知怎么回事,对政事愈发不走心,还总是留恋一些风月场所。
换句话说,这平阳侯府迟早是要没落的。
不等祝南枝细想,老夫人又嫌弃地瞪了她一眼,语气生冷了几分:“你这般不情愿,莫不是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侯爷的!瞧这眉眼,可一丁点都不像他小时候!”
话落,便有不少丫鬟偷偷往安安身上瞧。
安安似是害怕了,怯怯地一缩脖子,小手一直在冒冷汗。
旁边的温锦融见此,眼底一沉,面上却是客客气气地开口:“母亲,这血脉之事自是含糊不得,可侯爷早些时候便说了,不管孩子是谁的,这南枝妹妹,他要定了。”
“什么?还有这等事?”
“母亲先别动气,侯爷自有侯爷的道理,只是南枝妹妹终究是伺候人出生的,难免不懂规矩,若她执意留下孩子,我们强迫她,倒叫旁人看了笑话,不如等侯爷回来,再行定夺。”
她仪态端庄地坐在前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可眼底的波澜,却如惊天骇浪。
老夫人阴毒的眸子眯了眯,这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墨莲,定是这女人外头本就有人,只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才入得了府。
不过终究是个妾,小崽子也畏畏缩缩登不上大堂,若是跟着她,外人难免嚼舌根,说什么主母未育,让外室捷足先登,倒不如先过继,改日好好看看这小崽子到底是不是侯府血脉!
若是便留下,若不是,就让锦融想想法子把人赶出去,省的留在府里看了闹心!
于是冷着声音道:“果真就是出身低贱,小孩子不懂,难道你还不懂?”
话落,旁边就有婢子端着青花瓷盏走了过来。
祝南枝眨了眨眼,立即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将茶盏递到了温锦融跟前:“夫人喝茶。”
温锦融淡淡扫了她一眼,旋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妹妹,喝了这茶,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眼下这后院的人也不在少数,安分些,总是能过得长远些的。”
祝南枝不太喜欢温锦融的语气,总觉着后背有一柄利刃对着她,稍有不慎就能一命呜呼。
想她在现代,怎么说也是靠自己白手起家的女商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情商高,听得懂好赖话,虽然也有点小容貌吧,但小说电视剧一样没落,深知穿越以后,不可能不遵守这时代规则就安身立命。
在自己还未有权势和钱财之前,断然得先保住命。
要是惹恼了眼前的人,几大板子挨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于是低头顺眼,又将茶盏举过头顶,乖巧答道:“姐姐教训得是,妹妹谨记于心。”
温锦融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接过小抿一口:“往后你便住静心园吧,旁日等侯爷回来,再商议安安之事,届时你若还不听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静心园的名儿好啊,不就是在敲打她么?
跟更何况这园挨着老夫人的院子,也是为了盯紧她。
毕竟正房夫人多年未出,让一个别人府上的丫鬟捷足先登,怎么说都不好听,若这侯爷还要宠妾灭妻,那可是真要将夫人的面儿踩在脚底的。
盯着点,总比自生自灭强。
至少她们心里头能安生不少。
末了,老夫人才狠狠一瞪她,拄着拐杖跟温锦融一道离开了。
祝南枝被晾在原地,不远处的丫鬟轻声嬉笑着,然后引着她往后院走去,穿过月亮洞,又走过几个回廊,才走到了静心园。
此时天气微凉,那桶冰水让她的衣衫湿透,贴在皮肤上侵入肌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且这一路走来,看笑话的不少,有一些是下人丫鬟,还有一些更明目张胆些的,便是其他的什么房。
她也听说了,这后院就只温锦融一个正妻,妾室倒有两三个,但都未曾临幸,都是老夫人或者皇亲硬塞的。
所以祝南枝的身份也是相当尴尬,一个不上不下的平妾,还带了个拖油瓶。
甚至连拖油瓶都要被人怀疑是不是侯爷的种。
可恶,长得像她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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