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病人身上的黑色斑点之后,顾南行确定了,这场瘟疫到底是什么了。原本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了,这就是名为鼠疫的传染病。
这种病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黑死病。而它得名的原因正是因为患者身上的这些黑色斑点。
这种疾病在东方出现的很早,许多典籍上都有记载,往往伴随着战争和混乱出现。只不过,由于华夏人的生活状态和卫生习惯,没有发生那种整个欧洲范围的传播。
可是,如果真的坐视不理,那么这座村庄里能够活下来的人,恐怕也就没有多少了。
接下来该做什么,其实都刻在了顾南行的脑子里。这是每一个草原上行医者都很可能遇到的情况,整套流程他记得清清楚楚。
“不,不能这么碰病人,你赶紧去用热水洗手!”顾南行吼着。
“别碰这些病人躺过的被子,全部要烧,全部!”
每一件看起来简单的事情里面,都会有无数件细小的工作需要安排。
而他们要做的事情包括转移病患,准备大量热水用于清洁和治疗,深埋秽物和尸体等等……
这些步骤里任何一个出了问题,或者不经意间用了错误的方式,就可能导致疫情的扩散。
比如说现在,村民们实在不能理解,都是要点火,为什么沾了病人体液和排泄物的被子和茅草不能拿来烧水呢?
顾南行其实是知道的,打柴是个辛苦的工作,在许多劳力都倒下的现在,柴火其实也很紧张,而偏偏他们又必须大量的烧水,不停地需求大量沸水。
但是,面对二次传播的风险,顾南行不得不将病人用过,怀疑有病原体的东西彻底销毁,否则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
好在,顾南行有一个好帮手——刘备。他是真的庆幸,自己居然让这位在三国里魅力点满的人物与自己同行而来了。
大多数人让别人为自己做事,靠的是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借助组织的力量强迫别人服从。
但是有的人不一样,他总是能让人愿意相信,愿意去服从。我们说这样的人,天生有人主之姿。
刘备就恰好是这么一个人。村子里不管是地位尊崇的耆老,还是普通的妇人,都心甘情愿地在他的指挥下,去严格执行顾南行设下的标准。
“玄德兄,你不必再参与搬运那些秽物了,我来就好。你若是染病,岂非陷我于不义?”
随着夜幕降临,顾南行也总算是倒出空来。看到刘备正做着最危险的搬运病人秽物的工作,急忙上前劝阻。
毕竟,这疾病主要的传播途径就是病人的体液和排泄物。这也是为什么顾南行要烧掉病人用过的东西,还要深埋这些秽物的原因。
“南行,你不必担心我。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口鼻都遮着呢!到时候我也会好好清洗干净,放心吧!”
“可是……”
顾南行还想说什么,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没有有效的消毒手段,清洗只能清理干净部分病原体。而这也意味着,搞不好自己这位救命恩人,很可能中道崩殂在这里,这是顾南行绝对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可刘备并不这么看。
“我独行千里,所遇风险无算,至今毫发无伤。只要我笃行正道,必有庇佑,南行放心吧!”
见对方说什么都不肯放下这些危险的活计,带头搬运病人秽物,亲自照顾病人。顾南行也只能由他去,只不过在吃饭的时候,强迫他和其他接触过病人的人,一定要用开水烫过的餐具。并且是亲自监视,如同小学老师一样保证他们不会用手接触才放心。
夜色渐深,守着几个重病号的只剩下了顾南行和刘备。顾南行是不放心这些病人给其他人照顾,怕一个不小心会再次让疾病传播。刘备则是非要和顾南行一起照顾病人,并且要和顾南行轮班。
考虑到村里其他人的学识水平,以及他们的卫生水平,顾南行觉得还是让刘备帮忙轮班比较靠谱。
只不过,尽管身体已经极度疲劳,可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和病人的呻吟声还是让顾南行难以入眠。
“你在想什么?”
刘备倒是一点疲态也没有,尽管他白天刚刚剿灭了一伙匪徒,又挖坑把他们埋了,顺便还换了一身长衫和顾南行一起在大周村应对瘟疫。这样充沛的精力真的是让顾南行望尘莫及。但是,疲劳也没有拖慢顾南行的思考速度,他皱眉说:
“我只是在想,这么一个闭塞的村庄里,怎么会发生这种瘟疫?这次疫情的源头在哪里?”
疫情溯源,对于东汉时代的人来说或许并不那么重要。因为这个时代的医生会习惯的将瘟疫的发生与鬼神,或者地理环境产生关联。
可是,对于受过现代训练的顾南行,如果能够找到疫病的源头,那么他就更容易确定传播链条以减少传染的可能性。
可是这些重病号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联系,来自村庄的不同地方,也没有过聚餐的记录,让他无从下手。
“这个我倒是有些想法。”
给病人喂完水之后,刘备起身指了指门外,顾南行默契的走出了这被村长指定成停放重病号的破屋。
见到顾南行出来,刘备拿出了一块雕刻了奇怪花纹的木制圆筒。这圆筒不大,上面嵌着一些铜丝,在月光下显得相当闪亮。
“这是?”顾南行好奇的问。
“这是乌桓人的头饰,他们用这个来绑发辫。”
“这么说确实有可能,这种瘟疫最初就是在草原上传播的。”
“我带人去搬这些人的时候,一半的人家里有这种乌桓人的东西。”
“难道说,是村民们?”
一个可怕的想法从顾南行脑海里升起,会不会是为了抢夺乌桓商人的东西,村民们暴起杀人。却不曾想,那商人身上其实已经染上了致命的瘟疫。
“那倒是不太可能,乌桓商人贩马者众。谁会来这种村子里贩马呢?”
刘备提出了疑问,这乌桓商人确实来得蹊跷。可若要是说村民合伙杀人,躺着的这些重病号还不够,也没那不一定有那个实力。
要知道,相比于生活在封闭村庄里的农民,商人,尤其是游牧民族的商人,那可都是能弓能杀的猛人。
于是,空气再次凝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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