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没怎么喝酒,那几杯对他这个年纪这个身体来说不是个啥事儿。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就带着顾晓霞出来了。顾博远也是早早就吃完回去了,他也不喝酒。李龙是装了两盆酸菜炖肉,一盆是给顾博远送过去的,一盆是给顾晓霞带走的。
这种黄颜色带盖的搪瓷盆真的很实用,而且虽然不怎么时尚,但一直用到三四十年后,仍然是农村许多人家盛菜盛猪油的标配。
到了顾家,顾博远正在屋子里靠着火墙听着广播,手边放着一本书,李龙瞥了一眼,好像是《中国历史大事纪年表》,名字没有完全看清楚。
“小龙过来了。”顾博远站了起来,“刚才都吃了,咋又送来了?”
“放着吃呗。”李龙笑着说,“顾叔,这是干净的,锅里专门留着的,不是吃剩下混合起来的那些。”
“哈哈,知道知道,我也没那么多讲究。”顾博远对李龙专门解释了一下还是挺满意的,“你大哥今天又喝多了吧?”
“现在还没有,估计等人走完了,他就得去睡了。”李龙说道。
大哥李建国的酒量很大,而且基本上每次喝酒,都不会当场失态。在外面喝酒都是喝完酒回到家里之后,喝杯水,然后就躺床上睡觉,一觉醒来,差不多就没事了。
几乎没有看到他在酒场上喝多了做什么过份的事情的时候。
“你大哥还是利害,这都是当年在酒厂工作时候留下的底子啊。”顾博远感叹一声,“不过喝多了对身体还是不太好,你得劝劝他。”
“行哩。”李龙不知道李建国以前在酒厂工作过,这大约又是某段传奇历史了。
“爸,我现在收拾收拾就准备走了。”顾晓霞在里屋里收拾点东西,出来说道,“下星期不一定回来。”
“下星期看情况吧,大强结婚,你不回来吗?”顾博远想了想说,“请咱们家了,你看情况吧,要是没啥大事,天气好的话就回来。”
“行。”顾晓霞说道。
李龙带过来的盆是用笼布系了个包裹一样提着的,所以只需要往自行车把上一挂就行了。这边顾博远找了个盆把李龙带过来的菜倒进去,用热水把盆冲洗干净又递还给了李龙。
李龙就和顾博远打了个招呼,送顾晓霞出门。顾晓霞推着车子,李龙和她一起并排走着,送到老马号后,李龙也推上了自己的车子,两个人一起往西而去。
大雪下完之后,因为学生上学,路算是趟出来了,但并不宽,地面上的雪被压成了冰,挺滑。两个人并排骑,距离比较近,骑的也很慢,一直到公社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分手。
从公社往县时的路就宽敞多了,但也更滑,李龙叮嘱顾晓霞要慢点儿,然后看着她骑远了,这才到了铁匠铺。
“买杀猪刀?还要刮毛刀?”铁匠听了李龙的想法,笑了。
“有现成的你要不要?”他从角落里翻出来一个袋子放在李龙跟前,“看看。”
勾猪的勾子,杀猪的刀,剔肉的刀,磨刀的杆子,还有刮猪毛的卷刃,全都是新打造的。
“你这挺全的啊,多少钱?我要了。”李龙心说傻子才不要呢,这有现成的自然是直接拿走了。
“全套给十五。”铁匠没要高价,“这是给乡里一个杀猪匠打的,两个多月前他订好后没多久就回老家了,后来老婆孩子也回去了,估计是不来了,这东西要的人真不多……”
“行。”李龙拿着杀猪刀在手指上比划了一下,感觉这刀真不错,用材挺良心,就直接付了钱。
把东西卷起来夹在自行车后座上,哼着歌骑着就回去了。
他回的老马号。这时候二哥李安国他们还没回来,倒是老罗叔回来了,正在准备着猪食。
“老罗叔啊,这野猪也喂不了几天了,这几天就集中宰了。”
“那后面我就光喂这鹿和狍鹿子?这俩不宰吧?”
“不宰不宰,要是进山能搞到小的,再弄点养着。”
上一次两头小鹿卖六百,李龙就挺开心,额外的收入嘛。
如果今年冬天到明年春天再能搞到一些,那就更好了。
看来这野生的鹿啊的啥的也没那么难养嘛。
等到了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李安国他们才说说笑笑的走了回来,李俊山手里还端着一盆菜。
混在一起的菜。
看到李龙,李安国竖起大拇指:
“小龙啊,咱这河的杀猪菜,那是真香!今天俺几个都吃撑了,香啊!”
“就是,小龙叔,真香!以前在老家也吃,咋就没这么香哩……”
李龙笑了:
“香就多吃点,过几天还杀。姐夫,你不是说能宰嘛,我这边弄回来一套刀,明天你看看……”
“明天作啥?现在看!”陈兴邦明显酒有点上头,说话都是大舌头了,李龙急忙摆手:“今天不行,你先休息,那刀可利,别剌着手了。”
好说歹说把他扶了进去,老罗叔看着那盆菜笑着说:“嘿,这菜热一下,蘸着馍馍那吃着真美。”
李龙也不知道这是锅里留下来的还是桌子上剩下的,犹豫了一下,李俊山说道:
“小龙叔,这菜是俺婶专门从锅里盛出来的。俺婶说了,你不喜欢吃那桌上混着的菜,那些菜都让人家分了……那些人可高兴着哩。”
“那行,咱们晚上就热菜吃吧。”
杀猪菜,女人是做饭主角,这时候是会分些菜回去,至于是不是吃剩下的桌子上的菜,没那么多讲究,能吃到肉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事情了。
而到后世,除了分菜,还要分一些猪血馍馍回去的。
估计现在那些女人们还在厨房里帮忙。因为吃完了收拾的事情还是她们的,她们吃完后还要帮着蒸馍馍。
虽然累,但都很乐意来。来了一则说明和主家关系好,关系不好是不会叫的;二来也是能分些肉菜油菜回去,在这年头是妥妥的好伙食。
哪怕今年队里各家生活肯定是比去年都提了一个台阶,但节俭的日子过惯了,这样改善生活的好机会,是没人会错过的。
李龙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感觉真舒服。
然后就听到隔壁一阵大呼小叫,他细细听着,好像是姐夫陈兴邦吐了——想想也正常。今天肯定喝了不少酒,从那边过来,在外面这一会儿功夫,又经了风,酒一上头,回到屋里再往下躺,那不就得吐嘛。
李龙没有过去那边,他躺在床上不想动。中午也是喝了几杯酒的,虽然不多,但后面又忙碌了一会儿,来回在风里跑,现在躺在床上就感觉懒懒的,不想动。
那边大约十几分钟后,动静小了,陈兴邦应该是吐完然后李俊山他们给收拾完了,又睡下了。
农村的冬天难得有件热闹的事情,估计李家这一次杀猪能让村子里不少人谈论好几天。
只是接下来李家并没有“消停”,从第二天开始,一头接一头的杀猪。
因为已经搞过了杀年猪的事情,所以后面杀猪,李家并没有再叫人,而是自家人开始收拾。
陈兴邦主刀杀猪,李龙在边上协助。
对于李龙协助的事情,没人有意见,李俊山甚至说:
“小龙叔,你在山里不是打过那么些野东西嘛,干脆你和姑父各支一摊子杀,建国叔家里这些猪,咱们两三天就搞完了。”
先前搞苇把子、收鱼,让李安国他们四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到了不少钱,这还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他们对李家,对李龙是由衷的感激,这干活的积极性是没的说。
陈兴邦虽然头一天喝醉了,还吐了出了洋相,但第二天早上苞谷面糊糊喝了两大碗,精神头又来了。他正在比划着刀,听了李俊山的话,笑着说:
“俊山啊,这杀猪和打猎还是不一样的。”他说话还是有点得意的,毕竟术业有专攻,李龙也没说啥,笑着说:“我就看看,学一学。”
陈兴邦扬了扬刀子:“这刀子不错,那咱们先宰一头?”
今天按计划是至少杀两头,如果能清干净,那再杀一两头也行。
已经到了冬天,李建国的想法是除了留两头母猪外,剩下的猪,包括李龙弄回来的野猪都不留。家猪宰的宰,还可以拉到公社那边卖给收购站。
不过收购站给的价格可不怎么样,所以李建国也在犹豫。
李龙的意思是先在村里卖,反正陶大强家不是要猪肉嘛,一家要半扇,到时在大喇叭里喊一下,谁要肉就过来称,也不贵,街面上一块八一公斤的猪肉,在家里只卖一块六。
想来应该是会有很多人来买的。
李安国、李俊峰、李俊山和李建国一起,用勾子把一头牙猪勾了出来,几个人一起把猪按倒,抬到了案子上。
头一天杀猪的血混着和烫猪毛的水已经冻成了血冰,原本有点滑,早上梁月梅就铲了一铲子炉灰倒在了上面,弄均匀了,现在踩在上面刚好。
两个灶台上再次架起来烧着水。今天院子里相比昨天冷清了不少。邻居们也清楚,李家自己人就能把这事解决了,就没过来帮忙。那有蹭吃的嫌疑。
“来,咱用绳子把蹄子捆好。”陈兴邦把刀子插在雪里,拿着绳子上前,他没管那牙猪凄厉的叫声,绑绳子的动作还挺熟练的。
李龙在一边认真的看着。
他现在的态度是,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会。杀家猪嘛,总比宰野猪要容易一些。只要看准刀位,最好是一刀直接捅到心脏,如果捅不到,那就多搅一搅。
这玩意儿在李龙看来,就跟后世护士们给病人静脉扎针一样,熟练的一针就位,不熟练的一针下去塑料管里没见血,那就拿着针在肉里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
毕竟熟能生巧嘛。
原本他还想借着这个空档上趟山,看来也只有拖后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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