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你醒醒啊母亲!”

    “儿子还等着你拿主意,你不能在这节骨眼走啊!”

    宋铭撕心裂肺的喊声传出去很远。

    老夫人的灵魂从身体上缓缓起身,好久没感觉到身子这么轻盈过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祖母!”

    “祖母,你醒醒!”

    宋初石兄弟俩吓坏了,急忙在身旁呼唤着。

    但老夫人却已经失去了脉搏和心跳,尽管睁着眼睛,却再也醒不过来。

    宋铭感觉自己的人生崩塌了。

    本来还想着以老夫人娘家当年的势力,让她去找人帮忙求情,今天这事说不定还会有一丝转圜之机。

    怎会想到母亲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溘然离世!

    老的老的走了,伯府爵位也没了,儿子要怎么判都还不知道!

    宋铭觉得脑袋疼得里面的脑浆都快爆出来。

    到底他是做了什么孽,老天要在今天这个节骨眼这么惩罚他!

    从前爹还在的时候,伯府还是侯爵,是詹事府少詹事,不是很风光的吗?

    抱朴子道长,不是说了宋家有凤命,前途不可限量的吗?

    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四肢发软,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看见老夫人被活活气死,黄之望顿时也有些茫然,他赶紧派了一个人回去衙门给尚书报信,自己依旧留守伯府。

    宋楚楚看见这混乱的一幕,已经知道伯府完了。

    她不要跟着他们做庶人,她不想再过那等苦日子!

    她要回侯府!对,侯府还有她的几十担嫁妆,足够她这一世衣食无忧了!

    她现在无比庆幸,幸好自己嫁人了,幸好自己有嫁妆,所以不必被抄家!

    她还要等三皇子来!

    只要打探好了三皇子行踪,她这一世依旧还是会成为皇后的!

    她快速回到雪香居把自己收拾了一通,趁着官兵只围了正仪门,偷偷从角门偷跑了出去。

    派去送信的大理寺差衙很快又回来了,附在黄之望耳边说了几句。

    黄之望命人拉开了围在老夫人尸体边的众人。

    “宋家众人,请列队站好!”

    宋铭突逢乍变,整个人魂魄都已经不在。

    他只能跟着宋初肆,像个提线木偶似的机械地往前走去,又木讷地站在前院。

    黄之望看着众人严肃道:“宋初石谋害瑾王,被判斩首示众,即刻押送大牢!”

    宋初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枷锁咔嚓两声就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他脖子上。

    李氏整个人从出来开始就是懵的。

    她不愿相信自己住了三十多年的伯府,早已和她的命运连在一起的伯府,就这样不属于她们!

    连自己伯夫人的身份也要没有了!

    直到这会儿听见宣告大儿子要斩首,她才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举着双手嗓子喑哑地啊了一声,似乎是要阻止将宋初石斩首。

    然而很快便没有力气,整个人双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宋初肆一把将她拉住,“娘!这个节骨眼,你千万不能晕啊娘!”

    她猛地又被吓醒过来。

    是的,她现在连晕倒的资格都没有!

    下人们见状,你看我我看你,顿时爆发出“呀”的一声巨大尖叫,一群人霎时仓皇逃散。

    他们疯了似的往下人院跑去,一个个利索地收拾包袱。

    伯府不能待了,必须赶紧撤!

    说是贬为庶人,实际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大公子都要斩首了,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哪怕是被传唤去问话,据说都是要受刑的!

    知意和赵姨娘因为住得偏远,所以没听到外面的声音,这会儿才把早膳用了出来。

    听见府上下人的尖叫,还有匆忙从前院跑回来的身影,她忙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看见下人们都朝角门偷偷溜走的身影,知意心里慌乱一瞬,赶紧逆着人潮往前院跑去。

    刚到前院,她就看见了带着枷锁的宋初石、已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老夫人,还有六神无主的宋铭,以及将晕不晕的李氏!

    她的心咚咚咚跳得飞快。

    她不敢再往前走去,只远远听见黄之望宣读他们罪名的声音。

    她的腿似是有千斤重,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

    以后没有伯府了,以后他们只是普通人,甚至过得还不如姨娘曾经当商户女的时候!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拨又一拨逃难的下人从她身边跑过,她却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哪里。

    左右不是,她干脆一扭头往回跑去!

    见伯府没有反抗,黄之望满意地宣告律法还有仁慈:“方才本官已将伯府实情禀告上官,念老夫人家族曾为大梁立下功劳,特赦忠义伯府在宋老夫人丧仪完成之后再行迁出!宋家众人,还不赶紧谢恩!”

    这是今日唯一一丝宽仁的好消息了。

    宋铭回过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李氏和宋初肆赶紧跟着磕头。

    黄之望见宋初石已经带上了枷锁,大手一挥:“回衙!”

    宋初石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他霎时牢牢把住伯府正仪门,脚死死抠着地面:“爹!娘!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们!我不要去坐牢啊娘!”

    他喘着粗气,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押送他的官差都看笑了,是个傻子吗?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两个差衙左右开弓地将他架起来,右边的差衙猛地吐了口唾沫:“不是你想不走就不走!坐牢都还好,你这孙子是要被砍头处斩的!”

    “什,什么?!”

    宋初石像是被人打了一锤,这会儿才打清醒。

    他惊恐失措地大喊:“大人,我,要害死瑾王的不是我!不是我啊大人!我是冤枉的……”

    但怎么可能管用?

    没一会儿,他就被差衙不耐烦地拖着离开了伯府。

    门口看热闹的人愈发多了。

    “这宋家是犯了什么罪?怎么一大早就来这么多官兵?”

    “没听见刚才门口大人说吗?说是谋害瑾王,要抄家的!幸好侯府求情,这才免去了满门抄斩,但也贬为庶人了!”

    “那方才怎么又在说举办丧事?”

    “哎呀,那老夫人被活活气死了!大人念在老夫人娘家有功,所以特赦举行完丧事再查抄!”

    “……”

    宋家谋害王爷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一个时辰,街头巷尾就传得轰轰烈烈。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姜行。

    他刚摘好一大把命人特别种植的宝珠茉莉,拿着这一束沁入肺腑的清香,飞快去了锦园。

    看见姜行来了,桑落和小葵低头互相飞了个笑眼。

    姜行自觉地将花插在窗台,长腿一伸就跃了进来。

    “阿旋,伯府出事了!”

    见他眉宇染上的一丝焦急,陆旋原本因他那声‘阿旋’打算的质问瞬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感觉到了异常:“何事?”

    “侯府应是派人监视了伯府,昨日咱们一走,侯府就去宫里见了皇上!今日一大早,大理寺就带人围了伯府,宋初石这会儿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陆旋不解:“怎会只有宋初石?如今宋家无人,谋害皇室的罪名,怎么样也会把整个伯府拉进去吧?”

    姜行赞赏地看她一眼:“这就是侯府高明的地方!他们没有赶尽杀绝,反而以伯府亲家的身份求情!如此,才会让本王都还没说什么,侯府先到圣上面前说去了这件事,显得合理!”

    “季相礼在皇上面前,口口声声都说是为了宋楚楚和季泊舟,毕竟是自己儿媳,若是伯府有恙,那自己就将失去一个儿媳了!”

    失去一个儿媳!

    陆旋都快给季家鼓掌了,真是好计谋!好手段!

    她终于明白上一世为何太后势要一个真相,大理寺查了一段时间,很快三皇子就将她给一剑刺杀了。

    原来是侯府贼喊捉贼,想找个替死鬼!

    而侯府为了避免嫌疑,不能出面杀她,于是才有了三皇子动手!

    但眼前这个节骨眼,要把侯府摆上台面,宋初石绝对不能死!

    不但不能死,而且还要活得好好的!

    昨日他们本来是打算先抛出诱饵和威胁,让他们先好好想清楚,然后等着他们自己去圣上面前陈词!

    却没想到侯府赶尽杀绝动作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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