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千话一出,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不过也只是几秒。
“你是什么态度?!”
“是我平时把你宠坏了是吧,让你这么目无尊长!让你这么放肆!”
“是不会好好说话吗?我看之前说你小心眼就是没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不就是嫉妒小岩吗!”
“小岩的琴拉得比你好是他的错吗?我说我没偏袒过小岩,那都是假话!安慰人的话!我小时候多偏袒你,你是不是忘了?”
“就因为你是我亲儿子,我给你买的琴是最贵的,小岩用的还是普通的琴,可是呢?你们天分就是不一样,小岩我教一次两次就会,而你呢?我私底下给你开了多少小灶,可你就是不开窍!”
“你不练就算了,还吵着闹着不让小岩练,把他的琴砸了!”
“这些我都没有怪你,因为你是我儿子,没有遗传到我的艺术天分就算了,可是你心眼怎么能这么小!”
“小岩哪里对不起你?我怕你孤单,把小岩从乡下接过来陪你,小岩对你是千般万般迁就忍让,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小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越大越要闹脾气,和小岩抢这个抢那个,我都买了一式两份了,你还不知足!”
“什么都要抢别人的!怎么不见你学习争第一,练琴争第一呢?”
“智商和艺术天分这些,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些都不是你耍无赖就能抢过来的!”
“小岩参加了这么多比赛,拿了这么多奖,那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就说这一次,小岩前脚刚和我说自己要好好练琴,艺术节京城音协的会长要来,要好好表现,后脚你就把他的谱子给偷了,还弄伤他的手!”
“妈妈对你真的很失望,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了!”
苏凯月的话很重,可惜时千内心毫无波澜,他对这个所谓的妈妈早就失去了期待,所以也就不会失望。
之前他是没法解释,现在他是不想解释。
小时候时岩和他一起练琴,明明就是时岩换掉他的谱子,故意让他弹错。
时岩的琴哪里是他砸的?明明是时岩自己弄坏了怕被指责,让时千说是他弄的,说苏凯月是他的亲生母亲,不会指责他的,他怕苏凯月知道是自己弄坏的会把他送回乡下。
再说自那之后苏凯月不是把他的琴直接拿给了时岩吗?还说他没必要用这么好的琴,用了也是浪费。
时千又想起时岩参加的所谓的比赛,哪一场得奖的原创曲子不是偷他的?不就是欺负他说不出来吗?
在人前表现得处处忍让,处处受气,背地里可劲逮着他的羊毛薅。
时千之前模模糊糊清醒那会还是对苏凯月有过期待的,可现在是一点都没有了。
他脑子里断断续续又想起一件往事,自己12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都烧得神志不清了,苏凯月为了陪时岩去参加比赛,硬是甩开了他挽留的手。
直接斥责他别再用生病来威胁人了,天天生病,天天生病,每次去看医生又都检查不出问题,苏凯月说他不学好总是在装病。
那时时千嗓子都烧哑了,整个人体温高得吓人,他向苏凯月求救,可是苏凯月直接没有理他。
还说这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让他回屋盖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别在这装。
甚至叮嘱管家和其他佣人不要理他,说要治治他的娇气和动不动就用病来威胁人的这种坏习惯。
于是时千当时就一个人躺在房间的床上,烧了整整一天,好在命大,才没烧坏脑子。
过两天苏凯月回来后,还一副她就知道时千在装病的样子,冷嘲热讽地说什么这不是没什么事吗?病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真出事。
甚至还把时千之前每次难受到极点仿佛要死一样的表现都归结成为了博得大人关注的一种“病态表演”。
时千那时不清醒,无法解释,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总是对苏凯月充满期待。
他那时被时岩怂恿着做了很多滑稽荒诞的事,因为时岩告诉他这样能博得大人喜欢。
时千对时岩一直都是百分之百的信赖,他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时岩的行为,时岩那些年大大小小受的伤,基本都是他自己弄的,然后全都嫁祸给他。
可真够狠啊。
时千面无表情地看着此刻坐在客厅的两人,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苏凯月的话,只是就这么看着。
时岩被时千盯着有些发慌,他是有些心虚的,和时千对视的那一秒,他以为时千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但最后时千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上楼了。
他知道说了也没用,苏凯月把时岩当成是自己艺术天分的继承者,对他倾注了这么多的心血,还对外模糊时岩的关系,外人大多以为时岩才是她的亲儿子。
而自己是那个被时家好心接回家里治病的乡下亲戚。
有些人生来就不爱自己孩子,或许曾经有过爱,但都随着孩子长大被世俗的利益和价值覆盖,长出了一套审判标准。
一个废物儿子,对于苏凯月这样好面子的母亲来说,是十分丢脸的。
一个不够优秀的孩子,苏凯月是不想要的。
苏凯月看时千毫无回应,就这么直接上了楼,感到不可思议,之前不管她说得多难听,时千都不是这个反应。
时千有时会软下来,求着她也说说自己好话,有时会发脾气,说自己才是她的孩子。
可是现在,时千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苏凯月准备上去看看,被时岩拉住了手臂。
“舅妈,我看时千最近心情不太好,还是算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的手是我不小心摔到的,虽然时千站在隔壁,但他不会推我的。”
“可能是我运气不好,注定得错过这次的艺术节表演,没关系的舅妈,我以后还能去京城,还能去考试,我相信自己就算不靠这次艺术节,也能考进京城音协的。”
苏凯月对时岩又多出了几分同情,她叹了一口气。
“小岩,你就是心善,要是你是我的孩子该有多好啊。”
苏凯月温柔地摸了摸时岩的脑袋,让他趁热把参水喝了。
接着转头瞧了瞧楼梯的方向,心里有一股怪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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