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天色阴暗。

    坐在车内的沈朝惜,靠在后座上,闭着眼,黑发披散着,稍显得凌乱,面容虚弱。

    余墨在开车。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到披着黑色外套的少女,面色苍白,闭着眼睛,在那睡了过去。

    不知为何,他又看到她忽然睁开了眼睛,蹙着眉心,放在身前攥着西服外套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收紧!

    “大小姐,您。”余墨皱了下眉,看到她突然变了表情,想着她是不是在担心什么,或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听到沈朝惜启动薄唇,对他说。

    “余墨。”

    “这三年,你跟在我身边,后悔么?”

    “大小姐为何突然问这些。”

    余墨低垂下眉眼,手攥着方向盘,半边侧脸都笼罩在车窗透进来的夜色阴影里,沈朝惜看着他的侧脸说。

    “我想知道,你跟着我这样一个坏事做尽,心狠手辣的十恶不赦的人,后悔么。”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语气阴恻恻的。

    就好像她这个人一样,情绪不稳定,心思恶毒,她是东洲这一带,最阴毒的玫瑰花。

    “属下的命,是大小姐给的,属下。”

    余墨开着车,狭长的丹凤眼里,溢出一丝的复杂神色,抿着薄唇说道,“不会后悔。”

    听到这个,沈朝惜弧度细微的挑了下眉,随即眼睫垂下来,好似他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

    是啊。

    他的命是她给的。

    是她救了他。

    所以这三年,他一直跟在她身边,恪尽职守,当着她的贴身保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保护她的安全。

    但是沈朝惜忽然,心情很复杂,像他这样的人。

    应该不喜欢被拘束着吧?

    被困在w集团这恶势力之中。

    虽然,他们的初见,也很不愉快,甚至是,充满了仇视杀意。

    沈朝惜永远记得,那个雷雨夜,他满身是血地朝她看过来,呼吸急促而凌乱,将手枪抵在她的头上那似狼鹰一般的眼神。

    恨不得咬断她的脖颈,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被人追杀?”

    沈朝惜挑起眉,一双染着胭脂的眼睛,眼尾上挑着看他。

    长睫打湿,少女身上穿着的浴袍,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

    纤细,白皙,沾上他手指的血,诡异复古的花纹,凌乱地缠在她的颈部,衬得她那双眼落在男人身上的时候,透着一丝不动声色的控诉,好似撩拨。

    赢都,某豪华庄园内部,喷泉水静谧流淌着,白色纱帘被风吹起。

    落地窗破裂,他是从那翻窗进来的。

    有脏污的脚印。

    玻璃渣上沾着血!

    见男人眼神阴狠,没说话,少女稍微勾唇一笑,温热的气息喷薄在男人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上。

    “你知道我是谁么?”就敢这样,荒唐的拿枪指着她。

    也是那一次。

    沈朝惜第一次看见男人的眼神,似狼鹰般,阴狠,桀骜,带着一股凌厉,鲜血杀戮的气息。

    裹挟着黑夜的冷,尽数落在沈朝惜的脸上。

    “你受了枪伤,不是我的对手。”看到男人将她按在墙壁上,小腹的伤口却在流血,男人阴郁俊美的脸上浸湿着冷汗。

    沈朝惜抬起手,握住了男人手里的那把枪,柔声开口道,“不过你放心。”

    “我不会喊人来抓你。”

    他们的第一次初见,是他拿枪抵着她脑袋开始。

    而很快,第二次见面,她救了他的命。

    从此,这个看她似狼鹰一般眼神的男人,将为数不多的,仅有的耐心都给了她。

    此后,他成为了这位w集团大小姐的首席保镖,她的左膀右臂,在集团内替她处理一切事务,同时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令人畏惧。

    车内光线昏暗,将沈朝惜的记忆拉回来,她的眼神黯淡,透着一丝阴翳。

    看不清沈朝惜的那一张苍白失去血色的脸,只听得到她的声音传来:“来沙城之前,你是不是查过我——”

    沈朝惜声音压低,好似在询问他一件极其认真的事。

    猛地,手握着车方向盘一个打转,在路边停靠下来!

    他的手掌十分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薄薄的皮肤下映着淡淡的青色血管,指腹有薄茧,他的手腕绑着一条红绳,莹白的月牙石吊在绳下方,他的手指好似透着光。

    “属下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听到他这句话,沈朝惜挑了下眉,透过后视镜,男人低垂着眉眼,瞳眸幽深,脸色暗暗的,似乎根本不敢去看她的那双眼睛。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又足够镇静。

    就好像,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她的怀疑,是错的。

    沈朝惜:“余墨,你在好奇什么?”

    这三年来,她好像从未认真查过他的身份,只知道他也是黑暗地带的人。

    却被黑恶势力追杀。

    后来她救了他。

    “属下,只是想确保大小姐的安全。”

    余墨低哑的声音开口,好像是在对沈朝惜问的这件事做出解释。

    至于她到底什么时候察觉的……他攥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是么?”沈朝惜笑着勾了下唇。

    苍白的唇瓣,在黑暗里好似带着一种虚弱,却目光落在余墨的侧脸上。

    殊不知,就在这时,余墨的手机上弹出一个短信消息。

    是东洲一带的天气预报。

    两日后,夜晚,八时五十九分,有雨。

    这样的短信,像是信息诈骗一样。

    他一扫而过,丝毫不在意。

    沈朝惜眼神暗了下。

    其实她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

    这三年一直以来是他保护她,他做的那些事,全都是因为她。

    包括杀人,血洗对家的娱乐会所,直接焚毁地下卖场。

    她说她不喜欢他身上的血腥气,还有烟草气息,他也全部都改了。

    她会撒娇,说半夜想吃提拉米苏,他也会冒着暴雨去给她买来。

    她不喜欢穿鞋,总是习惯在别墅客厅里乱逛,他会给她把鞋拿到面前。

    却时刻冷着一张脸。

    他性格闷,性情阴冷,从来都不会主动跟别人多说半个字,说那些废话。

    却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低头,保护她。

    他习惯了她的情绪不稳定,杀人不眨眼,习惯了她的坏脾气,恶毒。

    可是不受束缚的狼鹰,真的会败给玫瑰吗?

    看到车后座上的少女,脸色白得吓人。

    余墨抿紧了唇,也不再去跟她说话。

    而是手握着方向盘,继续发动了车辆前行。

    沈朝惜受了伤。

    而且还伤得不轻。

    回到赢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大小姐好!”

    忽的,一道齐整宏亮的声音穿过云霄。

    东洲某都。

    奢华的大楼内部,透明直升电梯,滴的一声打开。

    一袭黑色皮衣的沈朝惜,带着几名黑衣保镖,出现在电梯门口。

    经过一天一夜的车程,沈朝惜回到集团总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黑沉沉的夜,几栋奢华大楼伫立在云层里,到处都是黑衣人看守。

    璀璨刺眼的灯光,宛若欧式宫廷风格的黑金色大厅,黑压压的一片人,站在大厅里俯身,朝她行礼。

    她带着人上电梯。

    “二爷。”

    就在电梯门关上后,一名年轻绛紫色西装的男人带着墨镜,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朝直达高层的电梯望去。

    “我没看错吧!”

    男人摘下墨镜,看着那一袭纤瘦的身影,被黑衣保镖包围,从透明电梯内升上去。

    “那是,宫神曦?”

    “大小姐,老爷子在顶楼等您。”

    电梯,只能到达最上面第二层,这栋奢华的高楼,集团顶层,一般人是上不去的。

    所以沈朝惜进来,穿过水晶灯敞亮的高楼内部,往里,是私人专属电梯。

    她就看到身穿着黑色西装的数十名黑衣保镖,都是集团里一等一的打手,并排着站在那,有人恭敬对她开口。

    “我知道了。”

    说着,沈朝惜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余墨。

    那眼神,就是在告诉他,先去处理他的事,可以先不用管她。

    因为反正余墨也上不去顶层。

    “嗯。”

    看到沈朝惜的眼神示意,余墨抿紧了薄唇,轻轻点头回应。

    从来,他都是跟在沈朝惜的身边,寸步不离。

    倒也不是说一步都没离开过,而是在集团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跟在沈朝惜身后的。

    也就没有人,能轻易对沈朝惜做什么。

    做他们这一行的,阴狠毒辣,手里头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和鲜血,在集团内部,黑吃黑的情况那是时有发生。

    所以往往很多时候,也怕被人报复,也就得时刻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这就是他要保护沈朝惜的职责和意义所在。

    上到顶层,沈朝惜是被收了武器的。

    没有人可以带着武器装备来老爷子这。

    一扇雕刻龙纹的黑金大门,就在大厅前方。

    那气氛庄严肃穆的地方,门边站着十几名高大健硕的黑衣保镖,看守在那。

    “大小姐!”

    看到她过来,这十几名黑衣保镖纷纷低下头,恭敬的称呼她。

    这时候从旁边来了一名穿着灰色西服,装扮得体的老人。

    他是w集团的老管家,是跟在集团董事长身边待了几十年的老人。

    他走到沈朝惜面前,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大小姐,老爷子在里面等候您多时了。”

    他的语气是尊敬的。

    沈朝惜的眼神暗下来。

    前方,那扇黑金大门打开。

    沈朝惜走进去。

    “回来了。”

    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从空旷的书房里传出,旁边的桌上摆放着刚沏好的茶,冒着一丝热气。

    “爷爷。”

    沈朝惜轻启红唇,柔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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