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经历过一遍,穆十娘仍在消息传来的一瞬间闭了眼。
许久,她才沙哑地说出一句话:“只有半个时辰了。”
距离抄家官兵到穆家,穆家祖宅被封财物被夺,穆十一郎穆十二郎等男丁入狱,穆家女眷被关,已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
她仅剩可利用的,也只有这半个时辰了。
望着血淋淋的亲兵,穆四夫人已在恍惚中茫然,彻底说不出话了。
唯有穆大夫人,在身形微微晃了晃后,才哑着嗓子开口:“是时候了,宣布召集阖府上下吧。”
·
穆家内堂。
长房的人都被派出去,通知另外三房的主事人了。
偌大一个内堂,只有穆大夫人与穆十娘二人。
穆大夫人缓缓拨着茶盏,问着一名老妈妈道:“老四家的,她都回去做什么了?”
那老妈妈小声道:“四夫人一回去后,就叫来了她几门陪房,各自裹了个大包裹,带着一些东西出去了。”
方才穆四夫人借口要上药,匆匆回到四房去了。
穆大夫人此时便是在问她的动作。
穆大夫人摇了摇头:“果然是小家小户出身,眼皮子浅分不清轻重……当初让她进门时我就不同意,偏四叔像中了蛊似的就认她……”
身为大家族的一员,大难临头只想着各自飞……
且不说这份自私与凉薄,单是这份徒劳挣扎的愚蠢,就让人看不上眼。
她又瞥了眼一旁安静坐着的穆十娘。
除了让人送了一封口信回三房,这丫头就一直等在这里,年纪虽小倒是坐得住。
再想到方才她坚持要丹书铁券,还救了自己一命……
“十娘,保住了家里的丹书铁券,你也算是家里的功臣了。”穆大夫人沉稳开口,“说说你的想法吧。”
生死关头,穆十娘无需也不能藏拙。
穆十娘直视着穆大夫人,只说了四个字:“哀极必兴。”
这的确是她重生一世以来,想到的最有利的办法。
穆老爷子已战败身亡,穆家通敌罪名也已成定论,若是给她两个月,她未必不能逆风翻盘。
但她只有半个时辰。
这就意味着她必须降低期待,放弃短时间内为穆家翻案洗刷冤屈的奢望,只想如何在陛下赤裸裸杀意下,为穆家剩下的四百余口,争出一线艰险生路。
她唯一能利用的,是穆家百年声名。
楚国以仁孝治天下,这不仅是对臣子的要求,也是对帝王的要求。
穆家戍守边疆百余年,楚国百姓早已认定了穆家皆为忠烈,纵然得知穆家通敌消息,一时也是不会相信的。
穆十娘必须在这短暂的时间差里,把穆家为国效忠百多年,又一时痛失十四口人的哀情闹大,闹到所有百姓面前,让百姓同情穆家、感谢穆家牺牲,主动为穆家开口求情。
这样,纵然陛下再想抄斩穆家,也会顾忌百姓与仁孝声名,给穆家的百年忠烈,留一丝‘宽宥’的。
这份‘宽宥’,就是穆家上下四百余口的一线生机。
听完计划,穆大夫人沉默了许久,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摸了一下穆十娘脑袋。
“幸好,十娘来得及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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