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穆十娘,她权倾朝野 > 第六十六章 虞家在自寻死路
    两日后。

    监察属。

    与外人对监察属阴森恐怖的想象不同,监察属坐落在楚京东城,是一个普通的两进小院。

    院子里种着一棵郁葱槐树,枝叶繁茂冠盖如云,还挂着零星细小白花,给人闲静的桃源之感。

    穆十娘寻到王炽青时,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喂鱼。

    那是一小缸普通金鱼,黑的白的红的金的,在种着一簇簇荷花的清水中,欢快热烈地游来游去,给人干净的生命力。

    瞥见穆十娘的到来,王炽青笑着站起身,将手中鱼食全部洒入缸中,拍了拍手道:“穆小姐前来造访,王某人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了。”

    “王将军客气了。”穆十娘先是寒暄了一句,又略略瞥了眼鱼缸,毫不吝啬地赞赏道:“王将军这缸鱼养得不错。”

    她极擅长驭兽,对大多数动物都极为了解。

    这一缸金鱼居住环境适宜宽敞,不胖不瘦活泼自在,的确喂养得极好。

    王炽青随意摆了摆手,让人将鱼缸端下去了,眉眼温和地道:“监察属差事时有压抑苦闷,一点闲暇的小爱好,让穆小姐见笑了。”

    然后他背着双手,徐徐踱着步,迎穆十娘入内,意味深长道:“虽然于养鱼一道并无见数,入朝这些年,王某人冷眼旁观,却是略懂些牧兽之道。”

    “比如,身在残忍厮杀的斗兽场里,死的最快的永远并非那些瘦弱、生病、受伤甚至断肢的猛兽……”

    穆十娘了然接口道:“而是那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企图暗自串联与指挥其他猛兽,行事主人的权力与身份的蠢货。”

    王炽青眼神陡然发亮,继续道:“因为一个庞大的斗兽场,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主人,有且只能有那一个。其余稍微强大者都会被他视作威胁。”

    穆十娘也粲然一笑,自信回道:“尤其是那名主人已经老了。眼花耳聋体衰的他,为了避免被猛兽们看出疲态,必须比任何时候更残忍更狠辣,用任何冒犯者的尸体来杀一儆百,警告其余猛兽安分守己。”

    “所以虞家……”

    “活不过五日。”

    王炽青这时才流露出不赞同,略略摇头道:“虞太尉到底是朝廷重臣,其子弟门生遍布朝廷,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又一向老谋深算,习惯谋定后动。没有十成的把握,纵然他已动了杀心,也只会徐徐图之。”

    “若无强有力的导火索推动,短时间内,虞家还死不了的。”

    穆十娘扭过头来注视着王炽青,面庞像吸饱了灿烂日光般,如玉如瓷白得惊人,盈盈绽放着荧光。

    她和缓的冷艳的,绽放出一个勾魂夺魄的笑容:“王将军放心,我会给陛下这个导火索的。”

    望着穆十娘绝色的面庞,王炽青情难自禁地失了失神,脚步一顿,才猝然惊醒。

    他先自嘲地笑了笑,才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不住地赞叹道:“穆小姐,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又有魄力的女子。”

    他这话却并非恭维。

    身为监察属的主官之一,陛下最锋利得用的刀,王炽青替陛下解决过太多异己,手底下有过太多的人命,早已习惯了屠杀与鲜血,是真真切切的冷血阎罗。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漂亮的,丑陋的……下至嗷嗷待哺的婴儿,上至纵横一世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年迈至蹒跚老者、美貌若红粉骷髅,刚强若沙场将军……

    只要是活生生的人类,在他宣布屠刀落下时,都是狼狈失态、失神怅惘,痛哭流涕的。

    只有穆十娘,面对凛然斩下的森冷屠刀,会不卑不亢冷静沉着,会敢杀敢闯有大魄力。

    至今每每午夜辗转,他仍会不时回想起,那日六月酷热阳光下,身形婉约如蒲柳的穆十娘,一字一句与陛下谈条件时,浑身绽放出的令人难以挪开眼的粲然光芒。

    这是一个拥有着坚韧刚强的灵魂的女孩。

    穆十娘淡淡一笑,未将王炽青的夸赞放在心上,而是了然地发问道:“虞家的人来过了?”

    王炽青只是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见穆十娘并不在意也不以为意。

    他淡淡勾唇,朝书桌上一沓银票抬了抬下巴,不无讥诮地道:“为将那名与虞伯济相似的死囚犯换进来,手笔大得很。”

    “这些天监察属上上下下,人人都得了虞家厚礼,对虞家赞不绝口,直夸虞家是财神爷呢。”

    穆十娘也是冷然勾唇:“自寻死路。”

    同时她暗自心惊。

    事关虞伯济的性命,虞家人动手时不可能不隐蔽;又有财帛动人心,收钱人难免会有隐瞒。

    可王炽青仍旧第一时间,牢牢知晓了虞家的全部动向,把握住了这一批数目庞大的银票……

    这是非常罕见的。

    王炽青对监察属的控制力实在惊人!

    看来她当初坚持惊动王炽青,令他接手了虞伯济案,是真正走对了。

    否则,换了大理寺都厢兵这等衙门,虞家靠着这些海量钱财,定然是无往而不利。

    她只怕还要再花几倍的功夫,才能拦住虞家动作。

    心内霎时间思绪百转,穆十娘面上却只是寻常:“看来虞伯济的判决,还没有让虞家学会教训啊。”

    王炽青摇头道:“也并非没有学会教训。”

    “只是有时候有些路一旦踏错了,就很难回头了。”

    “虞太尉耗费了三十余年,砸了不知如山如海的钱财与精力,才建立起了这远超京城其他高门的,引以为傲的人脉网。”

    “这已成为了他此生唯一得意的作品。否定了这人脉网的作用,就等于否定了他所有价值。”

    “纵然知晓这些东西烫手,他一时又如何舍去。”

    “世人终究彷徨不决者多,壮士断腕者少。”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穆十娘却兀地一怔。

    这话是在说虞家,何尝不是在说穆家呢?

    那半辈子积累的庞大人脉网,是虞家的拖累。

    穆家的百年忠烈清名,在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穆家拖累呢?

    正如虞太尉难以割舍庞大的人脉网,穆家百年忠烈清名里包含着百年十几代穆家将的血与泪,热血赤胆的忠心,一代又一代穆家女眷的孤苦坚守……

    若有朝一日,真到了要壮士断腕时,她又能够轻易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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