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盛莲在听第一遍时,还有些没听懂婆子的意思,茫然地回问了一句。
粗使婆子近乎怜悯地看她,将那封血信直接扔了回来,却是都懒得搭理盛莲了:“算我这老婆子晦气,白替你跑了一趟,还挨了大少爷一顿骂,说我是吃饱了撑的,拿你这废人的事烦他……”
“不可能!”
这回盛莲是听得真真切切了。
她腾地站了起来,高声反驳出声道,“这不可能是哥哥说得话,他平时最是宠我,还说要一辈子保护我的,绝不可能不肯见我。”
多日来的憋闷与压抑,让盛莲在甫一找到一个发泄口时,情绪彻底失去了控制。她近乎疯狂又歇斯底里地,指着那粗使婆子的鼻子,怒斥着,“你这婆子,不想替我办事就算了,居然还这般胡说八道,真正是恶毒心肠。信不信我马上就让哥哥把你赶出府!”
那粗使婆子被盛齐南训斥了一顿,本就憋了一心口的火气,又被盛莲这么一呛,登时胸口的气也上来了。
“我胡说八道?莫不是六小姐你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吧?你方才是聋了么?那老奴再给你重复一遍,您口中最是宠你,要一辈子保护你的大少爷,要把你卖去夏朝了!你马上就要去夏朝了,一辈子都回不了国公府了。”
盛莲怎么肯相信这婆子的话,当即又要反驳。
这时脚步声纷至接近,却是三名身材高大的护卫与两个年老的喜婆有说有笑的过来了。
粗使婆子一见到他们,忙换了一副面孔,恭敬问好道:“等你们许久了,可算是来了。人我给你们好好看着呢,半步没出过这院门。”
三名护卫与两名喜婆敷衍地应付了几声:“知道了知道了,回头我们给你在大少爷面前带个好。”
粗使婆子登时大喜过望:“好嘞好嘞。”然后打开了门,放了一群护卫与喜婆们进了家庙。
看见这一群人的接近,盛莲直觉感觉到不好,下意识往屋里退了好几步:“你们是谁,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我兄长一定会找你们的。”
三名护卫对视一眼,都是笑了。
两名喜婆逼近了盛莲,一个将她强行摁在椅子上,一个开始给她妆化换衣。
“六小姐好福气呢。”
“在陛下面前犯了那么大的错,我们都以为您就要这么在家庙呆一辈子了。得亏有大少爷这个亲哥哥还念着您,见不得您在家庙受苦,特地送了您一场天高地远的自由。”
“虽然老奴的身份,说这些实在有些僭越。不过老奴也是心疼您,才想着开这句口的。”
“六小姐以后到了夏朝,可得好好收一收这脾气。不然啊,那边不比这府上宽容,您可是要吃亏的。”
……
听着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诫,盛莲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发凉,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去夏朝?
她为什么要去夏朝?
她不是给哥哥传了信么?哥哥为什么还不亲自来救她?而来了这些说是奉哥哥的命,来送她去夏朝的人。
结合之前粗使婆子的话,盛莲心中其实已明白发生什么了。
只是她却不肯相信。
哥哥不会害她的。
从她出生时起,哥哥就曾立下誓言说,她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他会保护她一辈子的。
幼时的她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还因此妒恨了那可能出现的,分走哥哥对她的爱的嫂嫂很久。
虽然这些年也有祖父、父亲在宠她,可她一直都觉得比不上哥哥对她独一份的爱。
哥哥在她心里是有特殊地位的。
夏朝那么远那么苦如同龙潭虎穴,哥哥一定不会舍得她过去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是有人冒用了哥哥名号。
她拼命地想要挣脱,想要去亲口质问盛齐南,却被喜婆牢牢地摁在了椅子上,强行换上了一身火红喜服,画上了满脸白白的妆容,捆着双手口中塞着抹布,送上了一顶不起眼的青布轿子。
轿子摇摇晃晃地被抬走了。
盛莲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命运,却凭着一股找盛齐南求救的不屈的气,始终不肯露出一丝弱态。
直到不知走了多远,盛莲忽然听到外头有哥哥的声音。
“怎么样?还听话么?”
“有些不听话,不过已经制服了,还请大少爷放心。”
‘哥哥’盛莲拼命地想要喊盛齐南,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听见盛齐南说完了话就要离开,她情急之下不知从哪儿爆发出一股力道,竟挣脱了身后的绳索,头朝前一下磕出了轿子外。
“哥哥”
顾不得额头被摔伤的痛,她第一时间找寻着盛齐南身影,就要扑上去,“哥哥,他们要把我送到夏朝去了,你快救我。”
她自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孰料迎接她的却是盛齐南厌恶烦躁的脸。
他甚至都没有多看盛莲一眼,就将她一脚踢开了,朝押送她的护卫喝道:“怎么搞的,不是说让你把人给捆好了么?”
几名护卫忙扑上来,将盛莲重新塞进了轿子里。
盛齐南这才低声啐了一口:“真是晦气。”又转头向身边一名少女,温声细语道,“你姐姐得了失心疯,国公府要送她去治病,梅儿你也是知道的。咱们不理她不理她。”
……
被重新绑上了手脚,塞回了摇摇晃晃的轿子里,盛莲面色雪白如纸,嘴唇不停地哆嗦,如被抽空了魂般,许久才将一口气喘过来。
她认得盛齐南说话的语气。
这种耐心又宠溺,把你当做心中唯一的语气,以往都是只属于她的。
她也认得盛齐南身边的女孩。
那是父亲第六个姨娘的女儿,名叫盛梅,生得极为貌美出挑,堪比昔日陛下最宠爱的珍贵妃,是盛家除了她以外,最被寄予厚望的女孩。
原来,她心心念念这么久的哥哥,在她一朝势落后,已迅速地找到了下一个心爱的妹妹。
原来,从她一落地起就只在乎她一个人的哥哥,竟只是看中了她的前程。
原来,她自以为偏爱的祖父、父亲,哥哥,眼里从来都没有她。
原来,这些年来她所以为的独宠与承诺,从头至尾都只是一场利用。
这可,真是悲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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