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城。
门口。
一列挂着夏朝旗帜的浩荡车队缓缓驶停,车夫兼侍卫低声对车内的人道:“殿下,因抄了那条近路,咱们提前一天到了。”
“前头就是楚京城了。”
这便是夏六皇子一行人。
自从在通州城吃过一回亏,又惊动当地厢兵来追查凶手,彻底暴露了身份后,夏六皇子干脆就不再遮掩了,一路都大摇大摆打着夏朝来使的身份。
虽然招摇到引来了各方注意,多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却着实是安全了许多。
大抵是听到了‘楚京城’几字,马车里的大瓮里传出了激动的呜呜声。
夏六皇子嘲讽地瞥了一眼,嗤笑了一声,用一柄玉白杆子,轻轻撩起了车帘,探头往前头打量得张望了一眼。
楚地与夏朝风土人情不同。
夏朝都城城墙因夏地风沙大,时常笼罩着一层灰土,给人粗犷大气之感。楚朝城墙则多了些南地的秀丽厚重,青石城砖因年久颜色变深,给人古朴深沉感。
但相同的是,无论冬夏春秋严寒酷暑,两地都城门口都是熙熙攘攘人群如织车流不息,排队入城的人排成了两条长龙。
因夏六皇子马车上的旗帜,不少楚朝百姓都注意到了他们。
“夏朝的旗帜?”
“听着像是位皇子,是来和谈的人吧?”
“呸,什么来和谈的,就是来要钱要地的土匪。如今朝廷武将靡费的,每隔个年,就要这么割地赔款一次。我看要不是没穆家撑着,楚朝早就完了……”
“小心点,人多口杂,你不要命了。”
……
似乎是听到了这些话,陶翁里穆四老爷的挣扎突然顿了一下。
注意到穆四老爷的变化,夏六皇子勾起一个冷笑,施施然地放下了车帘,高傲地道:“打发人去通知楚朝的人,让他们好生派人来迎接吧。”
他此次是作为夏朝来使来的,又有夏朝六皇子的身份,当然得由楚朝派一位皇子分量的人来亲自迎接。
这是夏朝与他应有的尊严。
“是。”侍卫低声应了一句,又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殿下,小的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报。”
夏六皇子瞥他一眼。
那名车夫目光落在城门口两条长龙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车队上:“小的常年潜伏在楚朝,替殿下调查过不少穆家消息,曾机缘巧合之下见过穆家外管事。”
“若是小的没认错的话,城门口那个车队押车的车夫,似乎是穆家的一名外管事。”
“那马车里坐的,应该是穆家人。”
穆家人,这三个字引起了夏六皇子兴趣。
他顺着侍卫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长长的人流长龙中,一个只有三辆马车的不起眼小车队。
“距离穆家被抄家不到一月。”凝视着车队旁护卫们警觉又小心的眼神,夏六皇子露出一个恶意笑容,“以楚帝的多疑与轻信,必定不会轻易让穆家人再出京。”
“马车里只可能是抄家之前就已离京了的穆家人穆家三房的三夫人与四奶奶。”
“自一入楚国起,我就在派人寻找她们,却因她们擅长隐藏行迹,而始终没有任何收获。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碰见了。”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了想,他随手拿出了一枚白玉玉佩,递给了一名侍卫,“记得待会儿闹起来后,要趁人不备将这枚玉佩塞到穆三夫人或穆四奶奶马车上。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人赃并获’。”
侍卫低声领命去了:“是。”
然后夏六皇子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听说,满楚京城的人都像相信自己的生命般相信着穆家人的清名与忠烈。”
“所以本皇子就有些好奇。若是亲眼目睹到,他们最相信的穆家人当众做出令人不齿之事时,他们会怎么选择呢?”
“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陶翁剧烈摇晃了起来,穆四老爷尽管被堵住了嘴,仍用愤怒目光注视着夏六皇子,露出了凶狠神情:“呜呜呜呜呜……”
你无耻。
面对穆四老爷愤怒神情,夏六皇子非但不恼,还笑得愈发愉悦了:“穆四老爷,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无耻了,又何必如此激动。”
“不如好好乖一点,静待着看一出好戏?”
“嗯?”
……
另一边。
穆三夫人与穆四奶奶也发现了夏六皇子,都暗暗在连声道着‘晦气’。
她们都清楚穆家与夏六皇子的恩怨。
所以自从夏六皇子大张旗鼓暴露行程,她们知道夏六皇子与自己相隔不远后,就一直刻意小心避让着,不与夏六皇子狭路相逢。
因此她们还刻意加快脚程,提前了一天到楚京城。
谁知道竟还是与夏六皇子碰上了。
“明秀……”穆三夫人握住了穆四奶奶的袖子,紧张地瞥了眼马车后厢,“咱们都刻意打扮得如此低调了,夏六皇子应当不会发现吧?”
“咱们马车里可还藏着……”
穆四奶奶心里也没底,却仍是害怕隔墙有耳,急促打断了穆三夫人,安慰着道:“母亲您莫要紧张,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不能乱。”
“若咱们应对得十分周全,夏六皇子是不会发现的。”
话音未落地,马车外就传来了喧哗声。
“马车里的人都给我出来。”
“查案了。”
“我们六皇子丢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玉佩。正好这名小混混看见你们的人方才在夏六皇子处鬼鬼祟祟的,有极大嫌疑。你们赶紧下来,让我们仔细搜查一番。”
“听见了没有。”
……
夏六皇子!
最担心的事究竟是发生了。
穆三夫人与穆四夫人对视了一眼。
穆三夫人抢在穆四奶奶开口前,按住了她的手,难得用强势语气道:“明秀,我来应付,你留在马车里。”
穆四奶奶还要说话。
穆三夫人又强硬地道:“夏六皇子与穆家有深仇大海,此次说不定会怎么折辱折腾人。你还年轻,以后指不定还有大好前程呢,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再说了。”穆三夫人声音愈发低了,“对于今时今刻的穆家来说,照顾好马车里才是最重要的。”
穆四夫人与穆三奶奶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穆四奶奶长舒一口气,郑重点了一下头。
面对外人时,穆三夫人再不负平日的怯弱娇柔,傲然地掀起了车帘,抬起了下巴道:“我是穆家三夫人,并不知任何玉佩之事,敢问你们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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