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黄金数量实在太大了,所以在乍一听到夏六皇子竟是要给楚帝送礼时,百姓们都露出了哗然之色。
连穆三夫人都诧异地‘呀’了一声:“这么多金子,都、都作贺礼吗?”
楚三皇子、楚御珩、穆十娘表情却毫无意外。
哪怕作为夏朝的和谈来使,又贵为夏朝的皇子,夏六皇子也绝担不起一个盗窃楚朝官银号的名头。
在这批来路不明的金子暴露后,摆在他面前唯一的生路,就只有编造一个过明路的理由,把这一批钱‘还’给楚朝了。
钱财可以通人心。
看在这一大笔外快的份上,楚帝或许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一批金块数量可真不菲,能这么快就壮士断腕……
夏六皇子也真是个狠人。
果然,紧接着,众人就见夏六皇子咬牙解释道:“十一皇子殿下有所不知,半月前夏某人由边境赶路而来时,曾在驿站偶遇过一队楚朝户部押送人员。”
“不幸的是,那队楚朝押送人员不久就遭遇了意外,遗落了这一批黄金。”
“夏某人见这一批黄金数量不菲,想着大楚户部找寻时必定会很着急,便自告奋勇一路押送而来。”
“因黄金数量实在不菲,夏某人原想着将黄金押入楚京城后,秘密送到户部完璧归赵即可。”
“没曾想竟出了这意外,让三皇子与十一皇子殿下,对夏某人的动机产生了误解。”
“夏某人只好将这前因后果和盘托出,还望三皇子与十一皇子明鉴。”
夏六皇子这一番解释实在是蹩脚与错漏百出,但除了那些不明就里的百姓外,在场哪一个人又真准备听他的冠冕堂皇解释的呢?
他们需要的只是他的选择与态度。
都深知以老皇帝的秉性,定然会选择吞下这批黄金。楚三皇子与楚御珩在对视了一眼,也都顷刻间做出了决定。
“原来是一场误会。”楚御珩迅速换上了一副笑脸,热情地抓着夏六皇子肩膀,边爽朗大笑边道,“原来夏六皇子竟是古道热肠仗义出手,楚某人实在是为方才的怀疑汗颜不已,在此给六皇子殿下赔礼道歉了。”
“相信父皇得知这一批黄金失而复得,也会十分高兴的。”
“不若我们立即入宫面圣,告知他老人家这一消息,将这一笔黄金交到父皇手中?”
同时,楚三皇子也来到夏六皇子另一边,赞叹地拱了拱手:“夏六皇子今日慷慨高义,楚某人代表楚朝百姓铭感五内,他日必将令人记于史册千古传诵。”
被楚三皇子与楚御珩一左一右夹击,根本没有任何挣扎余地。夏六皇子纵然满心愤怒不甘肉疼,也只能僵着一张脸,艰难露出一个笑容。
“夏某人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率性而为罢了,当不起三皇子与十一皇子的盛情夸赞。”
将夏六皇子的僵笑尽收眼底,楚三皇子与楚御珩同时冷笑一声,默契地架着夏六皇子上了马。
“既然如此,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就出发吧。六皇子,请。”
“六殿下脚上小心。”
前脚夏六皇子才被二人押着上了马,后脚都厢兵与楚三皇子侍卫也押着他的浩荡车队,朝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眼看着马儿疾驰得越来越远,夏六皇子终于再忍不住了,奋力挣开楚三皇子的手,朝穆十娘扭头看了最后一眼。
该怎么形容那一个眼神呢?
那是一个抛弃了做人最基础的底线与道德后,最凶狠的野兽复仇时,凝视着猎物的最垂涎又仇恨的目光。
偶尔有瞥见那目光的强壮都厢兵,都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吓得慌忙挪开了目光。
穆十娘却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夏六皇子目光,并缓缓勾起了唇角,用手掌模拟成了刀,在脖子上凶狠一划。
复仇么?
满门穆家将都死于你手,我的血仇比你只深不浅。
你以为我会怕你。
……
在夏六皇子车队缓缓驶远后,因看热闹而聚集起的人群也渐渐散了。
城门口又恢复了平静。
塞了一沓银票给传圣旨的小太监,得了半刻时间的宽宥,穆十娘才扭头看向了穆三夫人。
对上了穆三夫人同样看向她的温柔眼神,穆十娘一看就看了很久很久,然后鼻尖不受控制地发酸,眼泪簇簇地滚落。
穆三夫人见此一下就急了,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关切又温柔地嗔怒道:“这孩子是怎么了,不就一个多月没见么?怎么都哭了?”
“来,到娘亲怀里来。”
“你才多大呢,就要撑着穆家里里外外。这一个多月里,你累坏了吧。”
“母亲回来了,没事了啊。”
或许,温柔才是这世上最刻骨的钢刀。
穆十娘面对老皇帝森然杀意,面对夏六皇子复仇恨意,面对虞太尉贪婪眼神,从没有一分胆怯与退怯。
此时听着母亲的温柔安慰,她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
一个猛子扎进了穆三夫人怀里,她紧紧抱住了她的腰,蹭着她的肩窝,撒娇哭道:“母亲,我好想你。”
在穆三夫人眼里,她们母女二人是一个多月没见。
但对经历过两世别离死生的穆十娘来说,她与母亲这是在隔了一个奈何桥,隔了足足十年晦暗孤冷的人生后的重逢。
她如何能不想、如何能不思念、如何能不动容。
像个依恋父母的小孩子般,穆十娘浑身上下软成了一块热豆腐,依恋地将自己窝进了穆三夫人怀里。
“母亲,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能重新见到你真好。”
“命运对我真好。”
……
虽然有些听不懂穆十娘的话,穆三夫人仍温柔地拍着穆十娘的背,做着母亲最坚定的保证。
“孩子,别怕,娘亲在这儿。”
“娘亲回来了,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啊。”
穆十娘用面颊蹭着母亲颈窝,闷着声音‘嗯’了一声。
母亲回来了。
她找回了一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她拥有了一块最坚定的避风港。
她碎裂的心补上了最重要的一块。
她将再也无所畏惧。
母女俩腻歪了很久,直到小太监见时间实在晚了,轻轻咳了一声,穆十娘才准备放开穆三夫人,略带羞赧地道:“好久没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让母亲看笑话了。”
穆三夫人却反手搂住了她,贴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
“十娘,七郎在我们马车里,摔断了脊椎。”
“我们需要一名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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