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人群中仿佛传来了惊呼声。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身份何等处境下,隐秘的风流韵事,与背德桃色关系向来是最吸引人的。
饶是东暖阁内都是些大男人,一时也都被这消息给弄振奋了。
他们目光在七皇子、刘达、丽娘身上转来转去。扫到身份最高贵的七皇子时,他们充满同情与揶揄的目光停留地格外长。
‘好大一顶绿帽子’
‘狗男女’
‘真是丢人现眼’
‘如此看来,七皇子的能力只怕还比不过一个侍卫?’
尽管没有人明说出声,七皇子又哪儿看不透这些目光外的议论。
他面庞一瞬绿得彻底,差点当场被气炸了肺。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转身朝着刘达与丽娘一人踹了一脚:“狗男女,本王花钱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如此背叛的吗?”
刘达被他一脚又踹出了一丈远,哇地吐出了一口黑血,弓起背蜷缩成一团,许久才发出虚弱的呻吟。
俨然已是去了半条命。
待七皇子又要乘怒踢丽娘时,穆十娘却伸手护住了她:“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七皇子哪儿顾得这野种,本还要趁机泄愤般地踹穆十娘一脚。结果他刚一用力,就发现穆十娘的手居然比铁还硬,纹丝不动地悍住了他的腿。
想到曾经与穆十娘对战时,数次狼狈被扫下马的经历,七皇子悻悻然摸了摸鼻子,悻悻然收回了脚。
“好男不与女斗。”
“本王今日就听穆姑娘一句劝,饶过你这贱女人一回。”
在场熟悉他与穆十娘的,哪一个看不出他方才的尴尬,都若有似无地朝七皇子投去古怪又鄙夷眼神。
尽管强装着不在乎,七皇子面庞却俨然是更绿了。
没有再理会七皇子,穆十娘望着刘达与丽娘二人,继续平静地道:“因深知丽娘肚子里的孩子藏不住;知道丽娘肚子里是你盼望已久的男孩;知道你二人奸情暴露后,必将是死路一条;刘达你惶惶不安了许久。”
“于是在镇国公府的人找上了你,向你许诺只要你做完这一件事,就立即送你与丽娘远走高飞时,你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城南那座宅子与刘达你的府邸已经都空了。”
“只待事情一了,你二人便可轻车简行离开。”
被说中了心思,刘达这个见惯世面的还好,只露出一瞬慌乱,就矢口否认叫起了冤。
丽娘却是彻底惶然地白了一张脸:“我、我们、我们……”
七皇子登时扭头朝人使了个眼色。
一名侍卫得令转身拔腿就走,去检查刘达与丽娘府邸了。
穆十娘继续盯着刘达与丽娘,一字一句平静又淡然地说着:“因为平素极受七皇子信任,帮他给数不清的新欢旧爱买过许多宅邸铺面送人,你太熟悉如何以假乱真地伪造或更改几张地契与房契了。”
“而且你深知,就算是把这些假东西拿到七皇子面前,他也是都认不出的。”
“这些年,七皇子猎艳的速度太快,沾染过的女子太多,送出的东西太多,堪称楚京城第一风流公子,哪儿有心思与能力去辨别。”
“所以你做起事来愈发有恃无恐了。”
这话看似在解释刘达动因,却也实实在在是妙语连珠地,将七皇子上不得台面的韵事拎出来讽刺了一遍。
一时众人憋笑憋得表情都古怪了起来。
楚御珩更是恨不得拍手称快了。
好一个穆十娘。
这张利嘴骂人时,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七皇子再次黑了脸。
他想要厉声打断穆十娘,又怕被穆十娘打,想要反驳两句,却实在心虚。憋屈了半晌,他最后只敢色厉内荏地道:“穆十娘,你说话就说话,扯我作甚。”
继续无视了七皇子的抱怨,穆十娘只静静看着刘达。
面对穆十娘居高临下的冷漠目光,刘达嘴唇颤抖了半晌,也未能说出哪怕一句辩解,颓废地低下了头。
穆十娘才转头看向了丽娘。
与方才追问刘达时的咄咄逼人与强势不同,穆十娘语气带上了几分联系与熟稔:“杏儿姐姐,十年未见,曾姨的眼睛还好吗?”
丽娘嚯地一下抬起了头,嘴唇白得不似人:“穆、穆……”
“我记得曾姨带你离开时,杏儿姐姐你才将将九岁,我才五岁。”穆十娘眼神平静又哀伤,“当年曾姨是绣房曾经手脚最利落,心思最巧的绣娘,每个月都能织出最多最漂亮的衣服。”
“小时候我的衣裳几乎都被曾姨包了。”
“如果不是因一场走水,曾姨的眼睛被烟熏坏了,她原是可以当绣房主管的。”
“在她眼睛坏了以后,母亲曾因怜惜她的遭遇,打算提她入内院作管事嬷嬷。”
“曾姨却不愿意被人同情,坚决要带着杏儿姐姐离开穆家绣房,并嫁人生子。”
“没想到时隔十年,再见竟是如此场景。”
丽娘终于再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我、小姨她嫁错了人。那个恶棍不仅打她,还把我卖去了教坊。”
“殿下将我赎出来后,我曾回去找过小姨。”
“那时我才得知小姨早在六年前就被那恶棍卖了。那恶棍拿着卖小姨的钱,转身就换了个新媳妇。”
“看见我生得貌美,他还想要凌辱我。幸得刘、刘达侍卫恰好路过,将那男人下了大狱,我、我才得以脱身。”
她说着伏在地上,愧疚又悔恨地哭了起来:“穆小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他们说你要去和亲了,无论沾上什么罪名,陛下都肯定不会杀你。”
“而我只要仿造小姨的绣技,做出一条鸳鸯肚兜,他们就能送我和我肚子里孩子一场平安。”
“穆小姐,我没有办法,我太害怕了。”
“我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还能记得小姨。你曾经那么高高在上,而我只是那几千人的绣房里一个小小孤女……”
用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神看着,穆十娘无情戳穿了她的话:“曾姨出嫁三年后,母亲还派人去看望过她。”
“那时曾姨病重瘫痪在床,命在旦夕无人照料,而你作为她唯一的亲人却因惧怕贫穷,而选择跟着她丈夫一齐离开。”
“若非如此,有曾姨的保护,你又怎么会被卖入教坊。”
丽娘只顾趴在地上嘤嘤哭泣,再说不出一句辩解。
能为了利益选择背叛的人,人生绝不会只背叛一次。
从她最初做那个决定时起,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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