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座酒席临到开宴时,桌上又添了两个人。
一个是阿宝公公。
一个是骆皓宸。
因有穆老爷子身体力行在前,又因常年征战在外顾不上家里,穆家儿郎都很心疼家中女眷打理家里辛苦,穆家素来没有女客不能上座的规矩。
除却办大酒摆宴时,需要男女客分座而宴。
寻常家宴时,穆家都是一桌坐的。
今日纵然有阿宝公公参宴,一家人也是一齐挤了一大张桌子,热热闹闹地一起吃了。
饭桌上一家人又不免提到了当今局势。
同阿宝公公一样,刚知晓穆十娘还手握着十六万大军,只待亲自去边境接收时,穆四老爷就差点在饭桌上将下巴惊掉了。
待听完了穆十娘弄到了这十六万大军过程,他也是足足沉默了一刻,用堪称诡异的目光看了穆十娘半晌。
穆十娘被他看得浑身毛骨悚然,小心翼翼喊了一句:“四叔?”
穆四老爷魂不守舍地夹起一颗丸子,然后猛地扭头看向了穆三夫人:“三嫂,你当年怀着十娘时,究竟吃了些什么东西来着?回头给小弟我抄份清单,我让我媳妇也吃吃试试?”
“我瞧着我三哥也不是个聪明的,四郎五郎的脑瓜子也不甚灵光,怎么就突然出了这么个聪明机灵又能干的十娘呢?”
穆三夫人:……
穆十娘:……
穆四夫人:……
阿宝公公:……
玩笑归玩笑,正事归正事。
在得知穆十娘打算尽快启程后,穆四老爷出于担心侄女儿的心思,十分坚定地表达了要求:“到时候,我要与十娘你一起过去。”
但穆十娘一口就拒绝了。
穆四老爷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正是需要好好休养的时候,又怎么能够长途奔波呢?
穆四老爷本还想要坚持,穆十娘劝服了他:“四叔,我需要你留在通州坐镇,帮我盯着老皇帝动向。”
“四叔,想来你已经知晓了,阿宝公公将小郡主身世安在了我头上的事。”
“如今我是明面上楚朝皇室唯一的继承人。”
“当今圣上对于皇位的贪欲太盛,平时面对会威胁他权柄的人,他的手腕就已足够残忍。”
“如今他被揭露了身世的底牌,就更如一个歇斯底里的凶兽,看我只如看眼中钉肉中刺,我需要一个人帮我盯着他。”
阿宝公公也帮着分析道:“还不止是老皇帝,十娘你是一个女子,拥有天然劣势的性别,又是突然才冒出来的安南王后裔,身世上很值得深入推敲。”
“在大殿里,众人为了急于脱身,或许会暂时赞同你的身份,让你暂时当这大楚皇室唯一血脉。”
“但在成功脱险后,他们未必就会认账了。”
“知晓当今圣上并非楚朝皇室血脉后,对空悬皇位蠢蠢欲动的,绝对不会只有一位两位。”
“届时十娘你与当今圣上一样,都将成为他们上位的拦路虎。”
穆四奶奶也是个精于算计的,当即也提醒道:“这些年三皇子、七皇子和十一皇子,为了夺嫡争夺皇位,手底下都积蓄了一批不小力量。”
“如今情势峰回路转,他们未必敢忤逆父亲取而代之,却定然会对十娘这取代他们位置的人心怀怨恨的。”
“十娘你要小心。”
想到了三皇子与七皇子几人脾性,酒桌上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穆三夫人长长一声叹息:“这天下终究是又要乱起来了。”
穆四老爷能做穆家军营里当军师,的确是有着他几分手腕的。见众人将事情说得通透,他也的确有留在通州的理由,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就先在通州留一段时间,替十娘你先瞧着那老畜生的动静。”
“待事态平息了些,我再去边境寻你。”
边境安州晋州两城屠城事态紧急,还有穆五奶奶的信与骆皓宸的佛骨待解决。若非还需要整理行装,穆十娘此时已迫不及待要出发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得知穆十娘想今夜就走时,穆三夫人连连念叨了好几声,才追问道:“此一去至少得数月,待会儿母亲替你整理行装去。”
穆四老爷也拍板道:“此次去边境,穆家的暗影卫,十娘的暗影卫必须给带上。”
“十娘你这可不许再拒绝。”
长者赐不可辞。
再者此去边境路途遥远,一路有必定有追杀冲突,穆十娘纵然体力过人也需要人保护,因而并没有再拒绝。
见穆十娘答应后,一家人才都放心了一些。
又聊了一些长途奔袭,需要注意的饮食医药问题,与风云变幻朝中局势,一餐饭才算是用完了。
众人各自去忙活了,自不必再提。
当天夜里。
通州城门口。
穆三夫人还在往穆十娘的马上塞干粮与药材,语气忧心忡忡:“此去边境上千里,一路哪儿能正好有药铺和驿站的。这些东西多备着些,到时候必定会用得上的。”
穆十娘知晓母亲是担心自己,只依恋地看着母亲不停地絮叨:“母亲,女儿知晓如何照顾自己的。”
直到天色已经擦黑了,暮色即将四合了,影二小声提醒道:“大小姐,时候不早了。”
穆十娘才捏住了穆三夫人的手:“母亲,我要走了。”
穆三夫人眼眶一下就红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你说你一个女娃娃,跟着男孩子一样打打杀杀做什么,真真是让母亲担心。”
穆十娘只抱住了穆三夫人脖子:“母亲,我会尽快回来的。”
然后身着利落墨黑骑装的她纵身翻上了马,高高扬起了马鞭,甩出了轻快的一击。
马儿轻快地冲了出去,留下一串轻快的踢打声。身后跟着一串同样身着黑色骑装的人马。
在夜色中如一柄飞驰的利箭。
……
一路行到了通州城城门口,忽然有一匹枣红色大马拦路。
马上的人见到她后,扭过了头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穆十娘,我知道你要去边境,可以带我一程吗?”
居然是盛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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