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察觉到这一点的并不止夏六皇子。
在众士兵们吃饱喝足后，穆十娘又让人抬来了三个大桶的米儿酒，让一人分了一大碗酒。
“虽然是前几日就到了，但今儿个才算是与诸位正式相识。从此大家并肩作战保家卫民，就是一衣带水的同袍了。”
“古人有歃血为盟，十娘并无那般野趣，却只想借这些杯中物，与大家痛饮一场取乐。”
刚极难得的吃了一顿饱饭，又听闻以后穆十娘日日都会提供饱饭，一众士兵正是心绪复杂无处言说。
一见到这酒出来，各个都是深觉找到了发泄渠道，顺着穆十娘的动作，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为了避免酗酒后找茬斗殴，除却偶尔大胜凯旋之日外，军营素来是不许饮酒的。
这一规定同样出自穆家。
因而穆十娘只准备了度数极低的米儿酒。
但酒不醉人人自醉，随手抹了一把嘴角后，众士兵压不下的胸腔热意，纷纷借用着些许酒意，大声高喊了出声。
“好！”
“大帅说得好，咱们从此一起保家卫国了。”
“一日为穆家军，一生为穆家人。大帅，有你这句话，从此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只管差遣就是了。”
“俺也一样。”
“我的命也一样。”
……
穆十娘素来是个爽朗性格，又知晓军营里都是一群大老粗，索性也没打算讲究。
身着火红骑装的她，随手抹了一把擂台，翻身一跃就坐了上去，一手拎着一个酒壶，一手向后撑着擂台，单腿高高地屈起，一只腿悠悠闲闲地晃悠着，颇为好笑地对这些人说着。
“我又不是那勾命的黑白无常，要你们的命有何用？”
“再说了，我给你们吃好的喝好的，难不成就是为了白白要你们一条命的。”
她随手扔了一根草，砸向了那为首叫嚷着的士兵，“可莫想要找茬偷懒耍滑，回头想在战场上杀夏朝人时偷懒。”
众人登时哄然大笑，纷纷取笑着说话那人。
那人也被臊得不行，当下高声喊了一句道：“不偷懒，为大帅杀敌人不手软。”
然后不知哪个醉鬼，也跟着大声喊了一句：“不偷懒，为大帅杀敌人不手软。”
如被煽动了般，第三人、第四人，越来越多的人参差不齐地喊了起来：“不偷懒，为大帅杀敌人不手软。”
最终，这些声音汇成了一个令人动容的沸腾声浪。
许是酒壮怂人胆，也是实在高兴了，居然还有好事者趁机起哄，要穆十娘唱一两首军歌助助兴。
这其实也是穆家儿郎的传统了。
穆家将向来爱惜手底下的兵，平日也没少一齐与手底下的兵同乐，兴起时就地而歌的也并不少见。
穆十娘刚来时，众人只把她当做了年轻面嫩的女娘，言语行动里都带了顾忌与疏远，自然不敢随意造次。
如今眼见着穆十娘是个大气爽朗，又泼辣能打能摔的有能耐的大帅，士兵们自然也来了起哄的兴趣。
穆十娘倒也不含糊，摇晃着一个粗陶酒壶，当场说唱就唱。
一曲未完，所有人都笑疯了。
无他。
穆十娘这么个年轻面嫩的女娘，居然是个五音不全，唱军歌都能全程不在调上的。
穆十娘半点不怕人笑，唱完了还起着哄，让众人也推着郑副将、钱大将一起唱歌。
“我这个大帅都唱了，他们还能藏着掖着？”
郑副将几人只得无奈唱过。众人又都笑成了一团后，还真有军中善歌者都一一开了口，其歌声令穆十娘都难得认真欣赏了一番。
一番又一番的热闹起哄下来，闹到了暮色四合天色昏昏。
直到穆十娘拍着手，将所有人轰回自己营地时，众人面庞上还带着笑，勾肩搭背路过穆十娘身旁时，还会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俨然一副相处了好几年熟稔姿态。
哪还有半分此前的生疏与冷漠。
将这一切变化尽收眼底，在渐渐沉下夜色中，郑副将望着高力几人大笑离开背影，恍惚失神地回忆起了自己收服这些手下时的场景。
当时他花了多久？
一个半月？
可大帅只花了短短四天。
或许，这就是他与大帅之间的差距吧。
然后他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朝穆十娘的帐篷走了过去。
得到禀报进入其中后，他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帅可是为了安州与晋州屠城之事而来？”
“此事末将可能有些微线索。”
“七日前的三更深夜，末将在许州城外巡逻时，曾经见夏朝八皇子带人向安州城而去，口中还正谈论屠城事宜。”
……
……
安州城。
城主府。
大腹便便的夏八皇子正边在校场磨着刀，边看着校场里六名同样大腹便便的孕妇，奋力拉着一辆载满了牧草的大车。
他露出了森森的狞笑：“本王只给了你们一炷香时间，将这些牧草拉到马厩里，给本王心爱的神骏吃。”
“现在时间可是不多了哦。”
闻言六名孕妇们恐惧地发颤，都更加用力地拉起了车。
其中好几个月份大的孕妇面色惨白如纸，身下已经开始血流，俨然是要滑胎了。
但她们丝毫不敢叫痛要休息。
因为她们之前都亲眼看过，这些畜生们是怎么把那些流产的孕妇肚子剖开，将未足月的孩子拿出来玩闹后喂马的。
哪怕为了肚里孩子，她们也要拼命地再坚持。
一炷香很快烧到了底下，孕妇们拉的车却还距离终点老远。
“本王可是给过你们机会了。”夏八皇子走到了一众孕妇面前，用长刀挑起了一名孕妇下巴，就要笑眯眯地砍了下去。
院外却传来了一连串惊呼阻拦声，“九皇子、九皇子，殿下现在还有事，您不能过去，您不能过去……”
下一瞬，冷着一张脸的夏九皇子，已如一只愤怒的狮子般冲了进来，一把打掉了夏八皇子的刀：“八哥，父皇此前要求的奴隶数，你不是已经都抓够了吗？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无辜杀害这么多孕妇，你不怕积孽障吗？”
夏八皇子瞬间被扫了兴，冷冷地质问道：“九弟不是随六哥去了楚京城和谈么？怎么突然有兴致找到八哥这里了？”
又不耐地朝身后的侍卫看了一眼：“先把人带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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