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低下了头,抿了一下唇:“担不起这位穆……女公子夸奖。只是幼年时曾偶然亲眼见过类似情况,很是受了一番惊吓,才得了几分教训而已。”
穆十娘笑了一下:“原来是如此么?”
那女人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将一条银白鞭子在手心不轻不重敲着,穆十娘又似笑非笑扫了眼那女人,才扭头道:“时候也不早了,继续带路吧。”
女人似乎很畏惧穆十娘目光,一言不发地蒙起了眼睛,低着头走了。
一行人也随着她离开。
跟着女人从沙漠走近山壁,绕过了一处峭壁,最后走到了河岸旁边,顺着金沙河逆流而上,影二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表情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惊异。
因为这女人走的路,竟与穆十娘金矿地图上标注的线路一般无二。
是巧合?
还是另有一批人已捷足先登?
……
顺着一条奔腾大河走到尽头,那女人扯下了眼睛上的蒙布,望着扭头对穆十娘开口道:“若是我没记错,入口应当就在这附近了。”
虽然她提到了入口,众人却一时都未曾应答。
他们被周围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俨然是一片淘金客聚居地。
一整条河上被挖断了许多处,建了十数个淘金所用的大型木溜槽。河岸旁也早已被掘地三尺地翻过几遍,面上都是一层湿润的新土。
这些挖掘残余的痕迹旁边,是许多淘金客住的矮旧破屋。
或者已经不能被称作‘屋’了。
那就是一个个矮旧的窝棚,用几块石头或者十来个树枝搭成,盖上一两块破布。不说是能遮风挡雨,翻身动作稍微大些都能塌了。
不少衣衫褴褛的淘金客正在河岸边淘着土,企图从那被泡满了泥土的黄水里,找到一两粒金砂。
他们也实在瘦得可怕。
虽然并不如女人般瘦得形如骷髅,却也堪称形销骨立瘦骨棱棱,拥有着极大的脑袋与瘦削的四肢,趴在地上时仿若一只只巨大的干瘦昆虫。
闵椒忍不住问道:“他们也都是被抓来的楚朝人吗?”
女人面庞似有一丝讥诮,却又很快隐去不见了,平静地道:“不是。他们只是一群沉浸于淘金发财的疯子。”
疯子?
闵椒还想问怎么疯了。
就见一群面对穆十娘等人的到来,也未投来任何注意力,只疯魔又偏执地盯着手中淘洗过的河泥的人中,忽然有一人双眼发亮地举着一个石子,癫狂地边狂奔边大叫起来:“金子,金子,我找到金子了,我要发财了。”
然后所有人就眼睁睁看着那人举着那一块石砾,仿若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孩童般,狂奔着跑出了众人视线范围。
紧接着有人叹了一口气,熟练地从一个破得只剩树枝的窝棚里,抬出一具已死去了数日的干瘦男性尸骨,扔到了湍急流淌的金沙河里。
微微发黄的河水湍急流过,卷走了那一具尸骨。
隐约卷起的水花间,众人看见了一群群藏在河沙里的腐烂的头盖骨,少说也有数百个之众。
那女人轻声讥诮道:“这些都是从前那些淘金客留下。自从天狼郡金矿传说盛传后,这条河里不知吞噬了多少人。”
“如今你们看到的还算好的,早些年金矿传说更为火热时,这一整片河滩都是密密麻麻的淘金客。”
“若非事关天狼郡几十万百姓的水源,当地官府时常会派人过来巡逻,还规定了来此处挖金子的要交租,只怕这一整个金沙河附近的土都已被运走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租子,每年都有许多淘金客会活活饿死在这里。”
“他们宁愿把最后一点钱用来交租子,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发财希望,都不愿意用来吃饭。”
众人一时感到毛骨悚然。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狼郡金矿么?
闵椒忍不住问道:“那有人曾经挖到过金子吗?哪怕是一点点金子?”
“当然有。”那女人虚弱笑了一下,“金沙河之所以被得名金沙河,便是因为里头真的会有金沙。”
“若非真的能在里头找到些许金沙,那些淘金客又怎么会源源不断地赶过来,只想要求这一场发财梦。”
“天狼郡的梦金客栈的东家,一早就是在金沙河里找到了一块狗头金,才得以从此发财致富的。”
“这些年所有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不过是那个传说中蕴藏着富可敌国财富的金矿罢了。”
包括夏六皇子与夏九皇子在内,众人都对视了一眼。
作为一个楚朝阶下囚,这个女人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似乎察觉到众人的态度变化,那女人笑了笑收了话头,对众人开口道:“我们去周围找一找入口吧。”
“楚朝肉羊们还都被关在里头呢。”
一行人于是跟着她离开淘金客河滩,在周围景色里转了一圈后,朝着金沙河尽头走了过去。
顺着那女人行走的方向,夏九皇子又介绍了起来:“金沙河起源于祁连山脉的融雪。每年春夏之际祁连山腰融化的雪水流淌而下,会因独特的地形与地势,在山脉底部形成一处地下暗河。”
“在水量逐渐积累过多后,水流顺着暗河出口漫出,在数道陡峭山壁形成的峡谷间汇集着其他雪水,并最终形成了那条金沙河。”
“据夏宫内留下的史料记载,皇祖父在位时曾想过顺着金沙河往上走,通过找到那些细小金沙的来源,发掘出金矿所在。”
“但他们哪怕将山壁都凿穿了一个洞,都没有发现金矿的痕迹。”
“所以说不定我们这次还能看到那处被废弃的旧迹……”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见一名暗影卫在女人指点:“应该是这儿了。”中,用力搬开了一块大石头,露出了一个被硬生生从山壁中凿开的洞。
洞口对应着一条一人宽狭窄通道。
但令人震撼的却是众人的脚下。
那是一条已干涸的巨大河床。
河床上堆着一具又一具随意堆砌着的尸体,少说也有上万人。
不少尸体已然腐烂成枯骨;不少尸体正腐烂成了一滩黄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不少身体瞧着与生前无异,并未出现尸僵的痕迹,俨然是今日才被扔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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