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搜的地方不搜,不该搜的地方搜了几遍。”慕容擎却道,“那些杀手是鲜卑人,所以你认为他们绝对不会去水上,反之亦然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利用你此时的想法将人藏进芦花潭?”
韩楚璧过来同他勾肩搭背,慕容擎见他没洗手,蹙眉避开了。
“说来好像也是。”韩楚璧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城中已经封锁,但凡两人以上并行皆会被审问,各处也布了人搜寻,这三日下来毫无所获,的确不太可能在城中。可你说芦花潭,我觉得不太可能…”
韩楚璧看了两眼芦花潭,又道:“芦花潭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且芦花芦苇皆不避风,眼下正是初冬,人怎么可能在里面躲着?”
慕容擎摇头:“在不在,搜了再说。”
虎贲多为鲜卑人,马上功夫一绝,可一沾水便有些踟蹰。
慕容擎却顾不得这些,骑马沿着河岸走了不到一里,便瞧见了一艘老旧的小木船。
他单手将船锚从土中拎起,一跃上了船。
小船晃了数下,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等稳定了身形后,慕容擎拾起船内的长篙朝着韩楚璧的方向划行。
韩楚璧等人在原地等着,看慕容擎竟独自一人将船划了过来,眼睛差点儿掉在地上。
“阿擎居然还会划船?”他惊愕地问。
其实,慕容擎也是头一次干这种活儿,初初将长篙插进水底时也有一瞬间的不习惯船果真同马大有不同,对技巧和方向感的考验极大。
慕容擎没说话,专心致志地将船划到韩楚璧跟前,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上船。
船已经十分旧,待韩楚璧上来后又往水下陷进去一截,再装一个人是不能够了。
“阿擎,你划快点儿,不然宵禁前回不了城了。”韩楚璧催促道,“不过,我还是觉得里头没有人…”
慕容擎没说话,撑起长篙准备离开岸边。
然而还未撑起篙,便听到不远处一阵清脆金铃响动伴着马蹄声缓缓而至。
慕容擎与韩楚璧不约而同地抬起了眼,见十数名驾着骏马的家奴缓缓向这处驶来,见虎贲军在此地,便也停了下来。
“咦?”韩楚璧伸头道,“那是…”
话音未落,家奴齐齐下马,露出了身后的双驾香车来。
这驾车由乌木所制,车身以松玉为缀,车檐四角缀着的纯金铃铛下各系了两串半尺来长的翡翠流苏。朱红绸自金铃边悬垂而下,轻轻地遮掩了镂着双朱雀的车门。
有位管事模样的人从车與上走下,对着船上的二人拱手问:“可是镇南大将军与韩常侍?”
慕容擎点头,又问:“阁下是?”
那管事又恭敬地揖了一礼后,单手外翻,遥遥地指着那驾马车道:“我家主人有请二位。”
韩楚璧从船里站起来,单脚踩着船檐道:“你家主人又是何人?”
那管事越发恭顺:“您见了便知。”
乌木马车内隐隐透出食物香气,本就饥肠辘辘的韩楚璧嗅到了这味儿后不断地咽着唾沫。
“阿擎,有人请吃饭。”他低声道,“要不…先吃完再去找?”
慕容擎偏头看了看芦花潭,正犹豫之时只觉得脚底像是有些泛凉。
他低头一看,见船底不知哪里漏了个缝,一条浅浅的水渍正被他踩在脚下。
“怎么漏水了?!”韩楚璧也发现了,惊呼道,“阿擎!你弄的破船!”
“吵吵什么?还不是你太重了。”慕容擎回了他一句后,撑篙跃向河岸。
韩楚璧随后也跟着跳了过来。
“还好人家请咱们上车。”他唏嘘道,“不然咱俩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慕容擎没理他,直直地走到了那驾马车旁。
除了食物的香气外,乌木温温沉沉的气味扑面而来,带着一丝令人镇定的奇异感。
慕容擎犹豫片刻后,同韩楚璧一道上了车。
那管事将车门打开,又恭恭敬敬地翻了翻手,对他们道:“二位请。”说罢便下了马车。
慕容擎与韩楚璧对视一眼后,弯腰走了进去。
车厢并不算大,可内里尤其豪奢。内壁上漆了层金,描龙绘凤地闪烁人眼;后壁嵌着一扇屏风,上头是一棵黑沉沉的百年老榕树;一块巨大的香楠木天然案横在中间,周围有几张绣簟,而案上左侧摆了个紫铜莲花香炉,袅袅香烟不断四溢而开,中间有珍馐数道,右侧是一只黄色的人手模样的物件,他们都不曾见到过。
案几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璧人,男子穿着湖绿衫子,松松垮垮地露出锁骨上的璎珞项圈,眉眼俊朗深刻,眼角嘴角噙着一丝风流;女子身着淡黄内衬,披着朱红色披帛,面上酡红,正替他斟酒。
“不想会在此地碰到二位,倒也是缘分。”男子开口,声音清朗而年轻。
慕容擎与韩楚璧单膝跪礼:“参见殿下。”
端王又笑了笑,摆手让二人起了。
“请你二人来是做客,不必行礼。”他道,“不想近郊远游行乐也能碰上熟人…慕容擎,韩…不好意思,之前不曾见过,足下大名是?”
韩楚璧也只是远远地看到过这位亲王,不曾交流过,忙道:“卑下韩楚璧,拜散骑常侍一职。”
“散骑常侍…可是皇兄身边的那位?”端王又问。
韩楚璧道是。
“足下年轻有为。”端王又笑,指着桌案旁的绣簟道,“请入座。”
二人道了谢后跪坐在桌旁。
自入座后,慕容擎便开始留心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模样看起来十六七岁,最多也不过十八九,是一副极年轻娇柔的相貌。她梳着齐眉头,面色白皙,五官精致出挑,虽饮了酒看上去有些微醺,眼睛却极为明亮动人。她似乎不适合穿红衣,淡黄的内衬更配她。
慕容擎看着她头顶的梦冬花簪有些入神。
“咕咕”
尴尬的响声有些不合时宜地响起,韩楚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尴尬地笑道:“卑下在外奔波一整日,午时囫囵用了干粮,到现在不曾进食,还望殿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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