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煜顿在原地,抱着碗筷的手也停了下来,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眼神淡漠的娘,观察着她的变化。

    娘以前一直都是温婉的笑着,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是从爹去世以后才变成这样,暴戾的时候看起来很吓人,不暴戾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宋承煜愣愣道:“张奶奶说产后身体虚弱,很容易情绪不好,娘是不是最近没有睡好?”

    宁晚看着他的模样,小家伙脖子后还有一丝伤痕没好,伤痕清晰可见,可以看的出她当时下手有多狠。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狂躁不安,全身每一处都透着暴戾。

    宁晚蹲在他面前,将小家伙抱在怀里,痛苦的闭了闭眼睛道:“对不起。”

    宋承煜手里还抱着碗筷,没办法回抱她,但还是轻声道:“娘别怕,您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宁晚哽咽道:“好。”

    小家伙在厨房收拾好以后,又跑进房间里找她道:“娘,这几日下雨总会打雷,承煜陪您睡吧?”

    娘往日总是最怕打雷,雷雨天都不敢出房门,都是爹在房里陪着她。

    宁晚点头。

    随后,床上便多了三个小家伙。

    老三刚出生不久,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老二正在学说话,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

    老大给他俩盖好被子,又在一个角落里默默的躺好。

    宁晚睁着眼睛盯着房顶发呆,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夜里,小家伙的声音尤其清晰:“娘别怕,不管您变成什么样,您永远是承煜最喜欢的娘,我们会快快长大保护您的!”

    小家伙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瞥了瞥娘,听她动了一下这才扬起笑容。

    娘听见了。

    翌日。

    宁晚还没醒,就听见老大急匆匆的声音传来:“娘,咱家厨房又被风吹塌了,我去找刘爷爷帮咱们修缮一下,您等我回来!”

    说完小家伙又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去了隔壁刘爷爷家。

    宁晚起床后,正准备坐在凳子上梳发,结果一坐下去连凳子也塌了,她坐在地上愣住了,这凳子是墨泽做的,一向结实。

    她想了想自己那晚许的愿望,想着这只是交换条件,能换的他回来就行。

    可是等了一日又一日,家里的倒霉事越来越多,那人却仍然没有回来。

    宁晚的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每次遇到倒霉事后情绪就失控,而且越失控越严重,仿佛中了什么诅咒一样。

    那七年的时光仿佛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划过,快的仿佛发生在别人身上,又慢的仿佛在苦难中挣扎了漫长的一世。

    ……

    睡梦中的宁晚,眼尾流出了一滴泪,滑在脸上滚烫滚烫的。

    半晌,她感觉自己被圈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那双有力的大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晚晚不怕,我在。”

    “我在。”

    男人一遍一遍告诉她,那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安抚力,将她紧紧的包裹起来。

    宁晚缓缓睁开了眼睛,睫毛上的水珠一颤一颤的。

    看到头顶上的男人,她有些委屈道:“哥哥,你回来了。”

    墨泽顿了顿,手指抬起来,轻轻的帮她擦着眼泪,柔声道:“嗯,我回来了,不会再走。”

    宁晚伸出手,牢牢的环住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这才又缓缓的睡去。

    墨泽的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睡觉那样,安抚着她焦躁的情绪。

    等又感受那平稳的呼吸气息,他这才停下来,就这月色看了看妻子眼角的泪痕,心上犹如被人抓着一样揪疼。

    妻子这些年受的委屈,他总要那人还回来的!

    翌日。

    宁晚醒来的时候,本以为墨泽又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了,于是在床上随意翻滚了一下,将被子都卷在身上。

    结果一翻身就扑到了他怀里,头顶也传来了沉沉的笑声:“一大早就投怀送抱?”

    宁晚一听,连忙睁开眼睛,一抬头果然看到了他正笑着问她。

    她连忙后退,却被他拉着不能动:“睡的还好吗?”

    宁晚愣愣的点头道:“睡好了。”

    说罢她还看了眼外面,都日上三竿了,能睡不好吗?

    墨泽身后摸摸她柔软的头发道:“做噩梦了?”

    宁晚想起梦里见到的场景,老实的点头:“梦见以前打承煜的事情了。”

    她还没跟墨泽说过那七年的事情,她一直以为小时候的宁晚是她自己,七年的原主是另一个人,没想到全部都是她自己。

    她在墨泽离开后,竟然变成了那个样子。

    陌生到让人觉得可怕。

    墨泽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直握着她的手,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宁晚问:“你不好奇我以前的样子吗?”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关于那七年的记忆。

    墨泽怎么会不想。

    但比起这个想,他不想妻子因为告诉他,而又回忆起那段日子。

    宁晚低下头,自顾自道:“我把承煜打的遍体鳞伤,在他才三岁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不想让他读书,不想他进京城被你的仇人盯上。”

    “毕竟,连你都会出事,承煜一个普通孩子,又不会武,我实在太怕再失去一次……”

    这一梦没有多长时间,却把她这七年的记忆都找回来了。

    只是记忆里几乎没有什么顺心的事情,到后面越来越惨出天际,实在让人不想再回顾一次。

    墨泽把她环在怀里,安抚道:“都过去了,承煜并没有怪你,相反,两个弟弟也都被他教导的很好。”

    他刚回来的时候,见到那三个孩子也很意外,他们乖巧的让他觉得很欣慰。

    宁晚拧着眉道:“那是承煜没跟我计较,以德报怨了。”

    想起承彦和承苑,确实被老大带的十分乖巧孝顺,在教育孩子上面她实在没出什么力气。

    墨泽轻笑了一声,低低道:“不是以德报怨,是你值得,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妻子似乎总在极端情绪中两边徘徊,有时极度自信,有时又自信不足。

    宁晚抬起头看他,忍不住道:“虽然我是很喜欢听人夸我,具体夸的那种。但你这种时候夸我,会让我觉得膨胀。”

    墨泽不解:“膨胀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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