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瞪着他,只觉今天当真是撞了鬼一样。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竟会遇到李霁。
但此时,她已然没有机会询问,因为那男女说话的声音愈发近了,竟是朝这里而来。
这个地方,旁边无遮无挡,没有地方可藏身,唯一的路,是通向里面的小院。
漪如正当踌躇,李霁低低道:“走。”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这院子很小,除了前庭,只有一间屋子。李霁没有停留,径自绕到了屋后,躲在角落里。
没多久,那两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逼近,竟然真的也进了这院子里。
未几,漪如听到一声门响,院门被关上。
“……关门做甚,外头的景致这般好,挡了岂不浪费?”只听男子笑着说道。
女子娇滴滴骂一声,道:“没羞没臊,光天化日,不关门岂非让人看了去。”
“看到了又如何,这等深山,能找来的都是同道中人,谁嫌弃谁……”
女子又骂一声,二人嘀嘀咕咕,声音不可名状。
漪如愣了愣,好像预知到了什么,耳根一热。
李霁却似不知所以,站在原处,神色茫然。他想探头出去看,身形动了动,却又怕被发现,停住。
这时,那两人已经走进了屋子里。
“……你这没良心的,上次说半个月便回来,我左等右等,连个人影也不见,想着你定然是别处哪家美人绊住了手脚,把我忘了……”
“什么美人,别提了。都是我家那母大虫,日日似防贼一般盯着我,这次,我是推说来这山上给父亲祈冥福才得以抽身。”
“呸,来这山上的人,谁不是推说求神拜佛,你现在能来,先前怎不能来?”
“啧,又恼了不是?爷就喜欢你这劲头。不是说想我么,来,让我看看究竟是哪里想我……”
听着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李霁显然也察觉到什么,愣了愣。
两人站着的地方旁边,有一扇小窗。窗扇半掩着,望进去,能看到一张梳妆台,那台上,摆着一面铜镜。
而铜镜里,此时正正映着床上的光景。
一个尼姑模样的女子被一个男子搂在怀里,倒在床上纠缠着。未几,她身上的衣裳被扯开,露出白生生的肌肤。男子将她压在身下,纠缠在一起。
男女粗喘的声音传来,漪如收回目光,颇是无奈。
自己这命里,当真是天生多坎坷,总是撞见这等事。
上辈子加这辈子,已经撞破了皇帝和徐氏两次。本以为离开长安那等是非之地,日子会变得清静些。没想到,就算来到这深山里,也还是能碰见这等苟且勾当。
正当她胡思乱想,突然,眼睛被蒙住。
再瞥向李霁,只见他惊疑犹疑不定,那白皙的脸已然变得通红。他虽是个九岁孩童,却显然也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即便努力冷着脸,也丝毫掩饰不住。
这地方着实狭小,二人挨得很近,几乎能从不稳的呼吸中听到对方的心跳。
正当漪如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她的眼睛被用力蒙住。
“不能看!”李霁在她耳边急急道,“快走!”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再度拉着她的手,拉着她走开。
李霁虽是小童,但手劲比漪如大得多,漪如挣脱不开,只得被他带着,沿着墙根走出去。
院子里没有别人,那院门并未上闩,李霁伸出手打开。
门轴轻轻“呀”一声,发出动静来。
二人也不管不顾,随即溜出去,快步跑开。
路上仍旧无人,虽然相隔不远,但二人跑回佛寺里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身上冒了一层汗。
直到进了门里,李霁才将漪如的手放开。
二人的脸上都红红的,但并非全然是由于跑太快的缘故。
李霁脸上的神色颇是不定,不等漪如开口,却盯着她问:“方才你看到了什么?”
漪如望着他,只见那目光灼灼,颇是严肃。
她定了定神,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李霁却仍盯着她,目光愈加犀利:“真的?”
漪如无语,觉得自己仿佛在被一个大人盘问。
“看到了一些。”漪如道,“我看到了一男一女在床上,一边斗嘴一边打架。”
李霁大约没想到漪如会这么说,愣了愣。
漪如望着他,眨眨眼,反问:“我说的不对么?那他们在做什么?”
李霁随即恢复正色,道:“你说的不错,他们就是在斗嘴打架。”停了停,又道,“此事,你不可对别人说起,知道么?”
漪如露出不解之色,道:“为何?”
“我说不可便不可。”李霁冷着脸,“我是义兄,你外祖父外祖母都说了,要你听我的话。”
这个时候倒是承认义兄这回事了。漪如心里嗤道。
不过她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跟他抬杠,毕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大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干净。
“知道了。”她说。
李霁见她乖巧应下,神色松了松。
二人正往回走,没多久,就撞见了出来找人的汪全。
见到他们,汪全一脸解脱,忙迎上前来道:“两位祖宗究竟去了何处,教小人好找。吕公、容公、林夫人都起来了,发现不见二位,急得要命!”
漪如仍喘着气,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李霁已然恢复了镇定之色,道:“不曾去何处,不过到那边看看枫叶罢了。”
汪全顺着他们来的方向望去,露出了然之色,嘴上却继续埋怨道:“公子要去看枫叶,也该跟小人说一声。先前还好好的,说就在这寺里走走,小人回头上了个茅房,再出来公子就不见了。这等深山,周围都是林子,谁保得住没有野兽出没?就算没有野兽,藏着什么歹人也是难说。公子若是真丢了,小人这一干侍卫脑袋掉几次也赔不起……”
漪如听着这话,不由瞥了瞥李霁。
只见他没有答话,只由着汪全一路唠唠叨叨,径直往回走。
僧舍里,吕缙和容昉夫妇果然已经坐在了堂上,见二人回来,都松一口气。
“你要出去下次不可再这般独自乱逛。”吕缙对李霁严肃道,“就算走不远,也该带着侍卫仆人才是。”
李霁应了一声。
容氏则将漪如拉到身前,嗔道:“你也是,当真不让人省心。这是山里,你以为是家中的园子?你与外祖母说说,方才你中午不睡觉,跑出去做甚?”
漪如如实道:“我睡不着,见那寺外的红叶生得好看,便走去看了。”
听得这话,向导在一边忙道:“这佛寺旁边,确有许多枫树,深秋之际,常有游人来观赏。”
“哦?”吕缙看向李霁,道,“你也是么?”
李霁看漪如一眼,随即收回目光,道:“嗯。”
停了片刻,他又道:“岭南枫树甚少,我常听父亲说,北方每到秋日,枫树漫山红遍最是好看,故而想出去看看枫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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