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怔住。
“他今日离京?”她问,“何意?”
“我也不知。”小娟道,“看门的人说,李公子刚刚离开,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金光门外的十里亭了。”
她知道,金光门往外走十里,确实有一处长亭,名叫十里亭。许多人离开京城的人会在那个地方驻足,和亲人们道别,吃送行酒。
“他要走?”漪如问,“去哪里?”
小娟摇头,道:“他们说不知道,还说李公子一般不会告诉别人去向。”
漪如的心一沉,惊疑不已。
李霁的行事之风,她是知道的,来无影去无踪。若是他不打招呼就回广州去,她一点也不会惊讶。
回广州其实还好,她一直希望他赶紧回去,不要待着这虎狼之地。如果他不回广州,那才是不好,因为这意味着,他保不齐又要去做什么玩命的事。
蓦地,漪如想起那日他来找自己。
怕不会就是来向她道别?
心愈发不稳,漪如对小娟道:“我知晓了。阿明他们在寺外候着,你马上去让他备车。”
小娟诧异不已:“女君莫非要去找李公子?”
漪如没回答,道:“你去安排便是。”
小娟只得应下,转身而去。
漪如回头,看向崔珩。
他站在那边的花树下,朝这边张望。
漪如走过去,按捺着心虚,道:“君侯可否帮我个忙?”
崔珩露出讶色,道:“女君请讲。”
“我有一件要紧之物落在了家中,须得即刻回去取。”她说,“若我母亲问起,还烦君侯说明一二。我很快便会回来,请君侯让她切莫担心。”
崔珩道:“此物十分要紧么?女君家离此处并不十分远,或许可遣稳妥之人回去取来。”
漪如忙道:“此物与众不同,不可假他人之手。”
崔珩看着她,没有多问,颔首:“如此,女君但去便是,快去快回。”
漪如心头一松,忙向他行礼谢过,而后,匆匆离去。
阿明已经在灵犀寺前备好了马车,漪如上去之后,就吩咐道:“去金光门外十里亭,能抄近路便抄近路,要快。”阿明应下,随即驾车跑了起来。
马车绕开人多的地方,驰向金光门。因为跑得快,车上颠簸不已,漪如却觉得心跳比这马车还要乱。
虽然她知道,如果他真的走了,那么定然是好事一件。她这样跑去追他,追不追得上不说,也似乎全然没有必要。
但她仍然想做,控制不住。
只要见他一面……
漪如捂着胸口,有些怔忡。
无论如何明白道理,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她仍然无法控制自己去想他,做出些任性之事来。
着了魔一般感觉,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不曾这样强烈地体会过。
这便是所谓的喜欢么?
马车出了金光门,前行十里之后,那处长亭已经在望。
虽然正值早晨,但这里已有不少人在置酒送行。漪如将前方的车帏拉开一条缝,睁大眼睛寻找,很快,她看到了李霁。
他正在几人的簇拥下,登上马车,似乎就要离去。
漪如再顾不得遮掩,忙掀开帘子,指着那边对阿明道:“快追上去!拦在那车子前面!”
阿明不敢怠慢,用鞭子打了一下马背。拉车的马随即跑得更快,直奔向前。
他赶车的本事不错,堪堪在李霁马车前停下,挡住了去路。
漪如撩开帘子下车,却见李霁的侍卫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抽出刀,围上前来。
一个声音从对面马车里传出:“住手!”
车帏拉起,李霁露出脸来。
他看着漪如,露出讶色:“你怎来了此处?”
“这是我该问你的。”漪如下了车,气势汹汹上前,瞪着他,“你要去何处?”
“不去何处。”李霁道,“王府中的几位属官要回广州去,我来为他们饯行。”
漪如愣了愣,不由转头看向旁边。
只见方才看到的那几人,皆穿着行装,后面还停着几辆马车和好些仆从。反观李霁,无论衣着打扮和车马随从,都不像是要出门的架势。
心中生出一阵强烈的不祥之感。漪如似明白了什么,猛然转头看小娟。
她正在马车里探着头,慌忙缩了回去。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李霁似饶有兴味,“你来这里做什么?”
漪如一向有些急智,反而强自镇定下来。
“不做什么。”她昂着头,却不看李霁的眼睛,“我路过此处,看到了你,故而过来问。既然无事,我先告辞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
可李霁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
“既然来了,这么着急走做什么。”李霁不紧不慢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漪如随即道,“我自己回去,不要你送。”
说罢,她便要抽回手臂。
李霁却没有放手,岿然不动。
“你若愿意让别人看着,我乐意奉陪。”他低低道。
漪如将目光看向四周,这才发现这大道之上,人来人往。不少人正朝这边望着,指指点点。
她瞪他一眼。
李霁却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对手下吩咐:“上马,我送严女君回城。”
马车掉了个头,走得不疾不徐,却依旧摇摇晃晃。
李霁的车驾在前面,两边各有侍卫骑马护着。
漪如坐在马车上,盯着小娟。
小娟讪讪,绞着手指。
“我……我也是听那些门子说的……”她结结巴巴道,“觉得事急,就不曾细问……”
漪如已经不想说话,只翻了个白眼。
风从马车的小窗以及车帏的缝隙里吹进来,天气虽不炎热,可她的脸却仿佛被火烤了一样。她听着外头的车马辚辚之声,只觉得此时心情犹如被押往刑场的犯人。
李霁却没有直接送漪如回家。
漪如朝外头望去,发现竟是到了观澜阁。后面园子的大门洞开着,车马直接走去其中,而后,大门关了起来。
这个地方,漪如上次也曾来过。当下时节,张眼望去,只觉更是郁郁葱葱,花香四溢。
不过她一点赏景的心思也没有。
下了马车之后,李霁让众人都在原地待着,而后,对漪如道:“随我来。”
漪如没有动:“有什么话,在此处说无妨。”
李霁看着她:“你心虚,还很怕我,是么?”
听得这话,漪如仿佛被踩中了痛脚。
“谁心虚,谁怕你?”她反驳道,说罢,不理李霁,昂首挺胸地往园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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