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愣了愣,看向李霁。
“正是。”他说。
李霁道:“若缺鼓手,我可代劳。”
这话出来,众人皆错愕。
“做什么鼓手?”漪如扯扯他的袖子,瞪着他,“你管这闲事做甚?”
容昉也道:“阿霁,莫胡闹。”
“我并非胡闹。”李霁道,“我在广州时,时常与人竞渡,鼓手和桨手都做过。若是不信,可问汪全。”
众人目光一下转到汪全身上。
汪全愣了愣,讪笑:“这……公子说的也是确实。”
漪如从他的神色里,明白过来。李霁这所谓的时常与人竞渡,大约就是在水师里的事。
“那也不行。”她随即道,“广州是广州,扬州是扬州,竞渡总要讲通力合作,这些人你又不识得,万一他们输了,像方才一样把账都赖在你身上可如何是好?”
这话出来,那边船上的人脸拉下来。
那个叫张二的人又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道:“你这女子莫胡言乱语,什么赖账!”
“就是。”蔡五道,“再说了,我等这龙舟队是想来就来的么?他要来我们还不收!”
其余人一阵附和。
薛大看着李霁,却道:“你当真会打鼓?”
李霁道:“我从不诓人。”
“平日胜算如何?”
“从无败绩。”李霁老实道,“不过那都是我的弟兄,换了人可不一定。”
张二又嚷起来:“看不起谁!薛大,莫与他费口舌,我们这就回去,赛成什么样都认了!”
薛大瞪他一眼,而后,对李霁道:“如此,你来为我们做鼓手。”
李霁道:“不过有个条件,这画舫要开到赛场边上去观看,不可阻挠。”
薛大饶有兴味,笑一声:“这有何难。”说罢,他招呼一人过来,跳到画舫上去,从船娘手里接过杆子,为他们撑船。
画舫驶过平静的湖面,朝赛龙舟的那边驶去。
又一场开始,只听锣鼓喧天,几条龙舟飞快地划过水面,果真如长龙游弋。岸上人头攒动,都是喝彩呐喊的,人声鼎沸。
林氏有些不放心,对李霁道:“你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怎好与人去赛龙舟?那龙舟上可不是什么安稳的去处,一不小心落了水可如何是好?”
李霁道:“我水性甚好,海上大风大浪都见识过,这般湖水不在话下。”
汪全等人虽不愿意李霁以身涉险,但见他固执己见,也毫无办法。
“夫人放心。”汪全帮腔安慰林氏,“我等几个也跟公子上船,保管他万无一失。”
见汪全说话,林氏念了声佛。
漪如将李霁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你为何非要去赛那龙舟?”
李霁看了看她:“你说为何?”
“你就是技痒,看着别人争头筹,你也坐不住。”漪如皱眉,“我外祖母说得对,赛龙舟危险得很,哪年端午不死几个人,你还是不去为好。”
李霁翻个白眼。
“你好好在画舫上,莫乱走。”他淡淡道,说罢,转身离去。
画舫很快到了那赛场的边上,喧闹的声音传来,已是震耳。李霁和汪全等人跳上了薛大的船。那小船飞快地驶到了出发的地方去,只见那里停着许多龙舟,正准备着下一场。
漪如虽然对李霁任性很是不以为然,但还是走到画舫边上,用纨扇挡住上方的阳光,仔细观望。
李霁等人和薛大手下直接从小船里跳到一只龙舟上。那龙舟的颜色颇是别致,黑色的底,用青色和红色描出鳞片,龙头画得也是神采奕奕,颇有些张牙舞爪之感。
只见李霁跟着众人一道脱了外衣,换上旗色的短褐,而后,走到船头。李霁司鼓,薛大掌舵,汪全和两个侍从则充任了桨手。其余人等各自坐下,将龙舟划到起始之处。
岸上围观的人见得新赛又起,皆喧哗起来。
“这阿霁,穿上鼓手的衣裳,倒也有些模样。”林氏道。
漪如没说话,只盯着那边。
待得所有人都准备好,蓄势待发,只听一声锣响,众龙舟一下冲了出去,场面登时变得喧嚣热闹。
漪如紧盯着李霁的身影。只见他立在龙首之处擂鼓,一下一下,虽然场面嘈杂,但漪如仍能从他的动作中分辨出哪个声音是他的。
那鼓声颇是有力,一下一下,仿佛能把人心揪起。而那薛大手下的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跟着李霁的鼓声划桨,一下一下,颇是齐整。
开始的时候,一众龙舟都铆足了劲往前冲,各不相让。过了半程之后,相互之间的差距便渐渐显现。有的龙舟一开始冲得猛,此时气力不济,慢了下来。
而李霁擂鼓张弛有度,一开始虽然并不拔尖,却颇有后劲,半程之后,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对手。唯一与黑船齐头并进的,是一艘绿船。
那绿船上的人显然也是功力老到,与黑船咬得颇紧,无论快慢都跟着,似乎打算就这么一直耗着,伺机超越。
李霁却不加理会,只擂着鼓控制节律,时而被绿船超过,时而反超,并不着急。
可当赛程还剩下约摸三分之一的时候,漪如听到他的鼓声渐渐快了起来。船上的桨手也跟着他奋力划桨而绿船先前跟着黑船亦步亦趋,鼓点竟被李霁带乱,竟是一时跟不上,后劲涣散。
黑船逐渐摆脱绿船的追逐,朝立着旗子的终点冲去。
薛大跳到那插着旗子的船上,将彩旗拔下,岸上传来了欢呼的声音。
容昉夫妇望着,终于放下心来。
“不想阿霁竟有这般本事。”林氏笑道。
“那是自然。”容昉抚须,“否则,他又怎能做出那许多的功绩来。”
漪如也松了口气,望着那黑船划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被阳光晒得发热,忙走回船舱里来。
得胜而归的黑船受到了热烈的迎接,甫一靠岸,就有许多人用上去,将薛大等人团团围住。
“快上前去,将阿霁接回来。”林氏对船户吩咐道。
船户忙应下,便去开船。
漪如望向李霁,见他正与薛大等人笑着说话,心中也莫名的高兴。可这时,她发现许多人也朝他围了过去,其中有一些打扮娇俏的妙龄女子,莺莺燕燕,欢声笑语,手里似乎都拿着酒壶。
“那些女子是做什么的?”容昉也发现了,问道。
“那也是水神诞上的风俗。”薛大派过来开船的那名手下答道,“选出些未出阁的女子来做水神的神使,竞渡得了头筹的人,便可得她们敬酒。”
说罢,他笑了声:“你们这位公子今日可是得了好运,生得那般俊俏,定然要被敬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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