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昭脸上几乎不施粉黛，只为了不失礼数在唇上抹了一点淡淡的唇脂。
但她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肤如凝脂，面如桃花，那一身素净的装扮，越发让人的目光从她脸上挪不开。
“你这般容貌，想不被注意都难啊。”
林氏踌躇着，“你还是不要进宫了，我就说你身子不适。”
“夫人。”顾雪昭含笑道：“宫里来的大人，说了带家里所有的女眷去，若我身子不适，淳贵妃会不会以为我们故意让她难堪，毕竟我们可是去三清观捧了皇后娘娘的场面。”
她这番话让林氏为难起来。
确实，去了皇后的三清观，若是不去淳贵妃的赏花宴，可是会得罪淳贵妃的。
“夫人，京城中有家世，且容貌出众的姑娘众多，我蒲柳之姿，宫里不会注意到我的，且我跟着夫人您谨言慎行，不会有事的。”顾雪昭温言软语。
林氏被说服了，“好吧，入了宫，你小心些，我也想法子尽早走。”
顾雪昭和王若蘅坐同一辆马车，一路上她听着王若蘅絮絮叨叨地宫里人心叵测，得离得远远的，她不时嗯一声表示回应。
马车挂着厚厚的毡帘，但还有寒风钻进来，吹得人身上寒浸浸的。
王若蘅抱紧了小手炉，嘟囔着：“这鬼天气，这么冷，那些花有什么可赏的？”
顾雪昭从斗篷中伸出一只手，张开柔软的手，让纤细的手指迎着寒风，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再慢慢合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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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设在上林苑的冬园。
上林苑有四个园子，依照四季起名，里面种着相应时节的花卉。
冬园种的便是梅花。
但眼下才十一月份，梅花只开了半数，最耀眼夺目的红梅尚未盛开，上林苑监为讨圣上和淳贵妃欢心，特意令人用通草绸绫做成红梅沾于梅枝上，若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是假的。
王若蘅和顾雪昭站在梅树下，仰望着树上栩栩如生的红梅，啧啧称奇：“这花做得真是精巧，简直能以假乱真。”
林氏道：“你不知道，要做出这一朵通草红梅，得费多少心血。”
顾雪昭也赞道：“我还从未见过这等奇巧之物，宫里的就是不一样。”
她嘴里和林氏她们说话，目光却不时往北侧的入口望去。
那里直通皇宫，皇后和淳贵妃待会儿会从那里过来。
她旁边有几位夫人姑娘也望着那处，“不知道皇后娘娘和淳贵妃几时才过来。”
“我站在这雪地中，脚都有些发麻了。”
正说着，那边就有内侍监出来，拉着尖细的嗓音喊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到！”
众人急忙到入口两侧依次而站，恭迎皇后和淳贵妃。
顾雪昭站在人群中，细看着走在皇后后面的淳贵妃。
果然是个美人，面容明艳，又精心装扮过，一出现就夺了众人的目光。
只是或许有圣上的宠爱，又身怀皇子，她眉宇间的倨傲，颇为盛气凌人，让人不由地心生怯意。
众女眷给皇后和淳贵妃行礼，皇后笑道：“今日托贵妃妹妹的福，这冬园真是热闹，本宫瞧着甚为欢喜。”
淳贵妃颔首，“这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疼爱臣妾腹中的孩儿，臣妾才有了这个脸面。”
皇后脸上端的笑有一瞬间变冷，但旁人还未来得及发现，她的笑容已恢复素日的温和，“圣上的孩子，本宫都会疼爱的，外头天寒，贵妃妹妹和诸位夫人，姑娘，都到梅鹤轩那边坐下再聊吧。”
梅鹤轩是冬园供人歇息的几间房屋，宫人早已在里头烧了炭火，众女眷跟着皇后和淳贵妃走过去。
王若蘅悄悄和顾雪昭说道：“听她们说话，明争暗斗，含沙射影的，真是累得慌！”
顾雪昭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淳贵妃特意提及腹中的孩儿，意在告诉皇后和众人，母凭子贵，还暗戳戳地嘲讽皇后不能生出皇子。
皇后以一句圣上的孩子，本宫都会疼爱，抬出了自己正宫的地位，也告诉淳贵妃，她即便是怀了皇子，依然是妾妃。
“是啊，说句话都得掂量着有几层意思，实在是累得慌。”顾雪昭应道。
有宫人过来带她们到后面的屋子。
经过梅鹤轩前面的石阶时，顾雪昭假装不经意地往里头望去。
皇后坐在主位上，和旁边的几位夫人言笑晏晏，目光却望着外面。
她撞到顾雪昭的目光，没有任何惊诧之色，只向顾雪昭微点了一下头。
顾雪昭心头一跳，忙向皇后回礼。
坐在皇后下首第一位的淳贵妃转头向外面，顾雪昭一凛，忙敛眸跟着林氏往后面去。
到了她们歇息的屋子，顾雪昭坐下时，心头还是突突直跳。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方才皇后应该是在向她表示亲近之意。
窗外有清脆的笑声，顾雪昭看出去，是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梅树下嬉戏。
林氏叮嘱王若蘅和顾雪昭，不要出去跟着胡闹，又道：“这些人，在皇后面前争奇斗艳也就罢了，今日淳贵妃也在，她们就不怕刺了淳贵妃的眼？”
她的大儿媳也道：“可不是么，如今淳贵妃得盛宠，惹她不高兴了，她向圣上撒个娇，收拾她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皇后娘娘出来赏梅了。”守在廊下的宫人告诉她们。
皇后出来，她们自然不能再坐着，只得也出来。
淳贵妃没有出来，扶着腰身送皇后到石阶前，就回正厅了。
皇后让众女眷自便，“本宫要去寻一枝最好的梅花，送给圣上，你们也去找找看。”
她待众人在周围散开，和身边的女官耳语了几句，便往一处去。
女官点点头，在人群中四下查找，来到林氏身边，“王夫人，皇后娘娘想和这位姑娘说说话。”
她指着顾雪昭。
林氏脸色一白，声音有些发抖：“她不过一个乡野丫头，妾身怕她言语会冲撞皇后娘娘。”
女官拧眉，“王夫人，你是想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吗？”
顾雪昭从林氏身后走出来，“夫人，皇后娘娘召见是莫大的荣耀，我过去便是。”
女官眉头舒展，“这才是。”
林氏望着顾雪昭远去的背影，嘴唇抖动着：“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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