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甄刚要转过身子去看,旁边的宋临川已经开口叫道:“二公子。”
顾雪甄身子一僵。
是贺云知。
她没有继续把身子转过去,低下头,把手中的茶盏抵着唇,却半日也没喝进一点。
她看不见贺云知的神情,只听到他说话声音,“三公子,有些话听听也就罢了,说出来,可是要满门获罪,你该谨慎些,不要一时冲动连累了旁人。”
他说得很不客气,宋临川非但没有气恼,反而向他感激道:“多谢二公子提醒。”
伙计把廉重夜点的茶和茶点都送了过来。
廉重夜拿起一个空的茶盏,倒了一盏桂圆莲子茶,放到顾雪甄面前,温言道:“表姐,你喝桂圆莲子茶,养血安神的。你回到家中之后,让人多给你做,你常喝,可以缓解夜间失寐。”
“多谢。”顾雪甄低声道。
她放下手中的茶,接过廉重夜递过来的茶。
身后的贺云知不说话了,她却总觉得有目光盯着她。
“这是枣泥糕,也是养气血的。”廉重夜给她夹了一块糕点。
“多谢。”顾雪甄又低声道,手指僵硬地拿起乌木箸,夹起那块枣泥糕,食不知味地吃着。
那几桌的人还在说话,“这冥王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朝廷追查了这么久,竟然查不出来。”
“据说冥王是在东北发迹的,朝廷没去东北查吗?”
“去啊,怎么不去?”自称在东北待过的那人道:“冥王在东北有商行,都被朝廷的人查抄了。”
顾雪甄眼皮一跳。
是不是因为商行被查抄,所以才把皮货拿到京城卖?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东北的老板,极有可能就是冥王。
那贺云知就和冥王有关。
顾雪甄吞咽不及,被嘴里的糕点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大姑娘。”沈雁急忙过来给她轻拍后背。
宋临川也忙把茶盏递到她手里,让她喝下,“你慢点,急什么。”
顾雪甄用帕子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喝了一口茶,捏着帕子摁了摁唇角,道:“时辰不早,我们回去吧。”
“好。”宋临川和廉重夜都随她起身。
顾雪甄拢着斗篷,绷着脸,目不斜视地走出来。
“大姑娘,是夏嘉礼。”沈雁突然指着对面。
夏嘉礼没看见他们,双手笼在袖笼中,左顾右看着走进一条小巷子。
“他又想搞什么名堂?”宋临川忿忿道。
沈雁道:“莫不是还和顾祥来往?我跟过去看看。”
“你对京城不熟悉,我同你去。”宋临川忙道。
顾雪甄点头,他们便往小巷子去。
车夫把马车驶了过来,顾雪甄正要上去,提起斗篷下摆时,觉得两手空空,似乎少了什么。
风吹过来,直直地打在她的手上,手立刻就有冰冻的刺麻感。
“遭了。”她叫了一声,转身就走回百味楼。
“表姐,怎么了?”廉重夜在后面问道。
“我忘拿东西了。”顾雪甄头也不回地应道。
苏姨母和林氏给她精心做的护手套,竟然忘记拿了,店里人那么多,万一被人顺手拿了,可如何向姨母她们交代?
她匆匆踏上石阶,刚走到最上面一级,猛地刹住脚步。
贺云知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个护手套。
“这是你的吧。”贺云知走到她面前,把护手套递了过去。
顾雪甄垂下眼眸,双手接过,向他敛衽行礼,“是,多谢贺大人。”
贺云知没有说话。
她看着他锦袍下摆露出的皂靴前端,等了一会,没听到他说话,向他微微躬身,“民女告辞。”
“等一下。”贺云知说道。
顾雪甄低眉敛目地站着。
贺云知看着面前被观音兜风毛遮了一半的小脸,清丽的眉眼和她十五岁时比起来,有了变化。
变得沉静,冷漠,不再偷偷抬起颤巍巍的睫羽,向他投来羞涩却又欢喜的目光。
她如今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顾雪甄又等了一会,还是没听到他说话,便道:“贺大人若没什么吩咐,民女就先回去了。”
“京城很乱,你早些回江东府吧。”廉重夜终于说道。
“是,多谢贺大人提醒。”顾雪甄躬身示谢,转身往马车走去。
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护手套,指尖死死地摁在上面的竹子番莲纹绣上,一阵刺痛传来,紧接着有股温热的东西糊在指尖上。
一直站在马车边等着的廉重夜,见她走回来时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关切地问道:“表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顾雪甄愣愣地抬起刺痛的手指。
是被烫伤的那里。
廉重夜原已帮她把燎泡挑破,也抹了膏药,但次日伤口又涨起一点,廉重夜看了,说是里头的脓液没有挤干净,要帮她挤出来,她不想同他多接触,不让他挤,只多抹了膏药。
没想到,这会子涨起来的伤口破了,脓液全流出来了。
廉重夜赶紧掏出素帕,捏住她的手指,给她擦拭着渗出的脓液,又吹了几口气想帮她缓解疼痛,安慰她,“你忍一下,回去我拿膏药给你抹上就不疼了。”
“我不疼。”顾雪甄想把手指抽回来,却抽不动。
“别动,让我把脓液擦干净,否则你会不舒服。”廉重夜牢牢地抓着她的手指,仔细地擦着脓液。
店门前的贺云知,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神情晦暗。
指尖溢出的脓液其实不多,但廉重夜擦了许久,才轻轻松开她的手指,“好了,回去再上药就好了。”
顾雪甄应了一声嗯,就上了马车。
廉重夜跟着上去,他弯腰要进车厢时,余光向百味楼望去,店门前的那个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地进了车厢,安静地坐着。
宋临川和沈雁很快就回来,宋临川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开,贺云知一直望着马车消失在道路转角处,才转身走进店内。
“夏嘉礼不是和顾祥还有来往,他像是在躲着什么人。”宋临川道。
“躲人?莫非他在京城还有仇家?”顾雪甄问道。
“不知道,许是赌输了钱,被追债也不一定。”宋临川笑道。
顾雪甄心下一动。
她在江东府的时候,是恍惚听过秋姨娘给夏嘉礼添补过不少银子,莫非真是因为赌钱?
“公子,公子。”马车外传来急切的叫声,马车也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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